正文 前東德財政部公務員卡羅先生(1 / 1)

皮膚白淨,麵色紅潤,碩大的智慧頭頂毛發稀疏,讓人想到對頭發稀少的日本朋友開玩笑時說的“中光邊友(有)”先生。

在德期間,我們接觸最多的當地人,就是這位昂納克時代前東德財政部的公務員、為我們服務最多的司機卡羅先生。

時年六十有九的卡羅先生,友善中透出的熱情讓我想到他可能就是當今德國的白求恩或者雷鋒;而他執著中透出的刻板又讓我想到“文化大革命”中北京街頭最機械的那類“馬列主義老太太”。

他的熱情友善是典型的德國風格,即隻做不說。

雖是寒冬時節,可他不僅從不遲到,而且總是把車擦拭得幹幹淨淨、一塵不染;每天早晨,他總是提前3分鍾到達預約地點,總是麵帶微笑用德語向大家道一聲早上好,讓我們一上車就能感受到車廂內仿佛春天般的溫暖。特別是每新到一地下榻賓館時,他更是熱情地為我們每一個人搬運行李,動作迅速、有力、細致、穩當,完全像一個年輕小夥,令我從心裏發出感歎:這大爺真是喝牛奶、吃牛排長大的啊!

至於在等候我們的時間裏,我所見到的卡羅先生大多是手捧書報在閱讀,年近古稀的長者,神態平和而又慈祥。

他的機械和刻板也算得上極具個性,同樣令人記憶深刻。

德國的高速公路在全球各國中不僅密度最高,而且質量也最好(每公裏的造價達1億歐元,是我國西部地區造價的10倍以上)。可這老爺子不管你趕不趕時間,他隻要連續開車達到4個小時,必定雷打不動地休息45分鍾,然後再繼續趕路,說這是法律規定的。

更有意思的是,從法蘭克福到萊比錫的當天晚上,有幾個同事要去聽慕名已久的巴赫作品專題音樂會,想請他送上一程,這個意思由翻譯幾經交涉,並以中國方式苦口婆心地做了好一陣思想工作,他卻始終如一說不行,給出的理由很簡單:按照約定,他負責的是整個團隊的正常出車,晚上聽音樂會不是約定內的事,所以他不應該出車。同樣的理由,當我們初到帕薩入駐賓館後,部分同事想取用尚在車上的行李物品,翻譯電話請他從約600米外的泊車處把車開過來以方便大家時,他也是一口回絕,堅持讓我們自己去取,而不願“辛苦我一個,方便一群人”。

“社會主義製度”過來的人應該是這樣的嗎?

他的如此表現令人頗費思量。我很想了解他的專業背景(大概是學機械的?),但因語言障礙,而且也不便打聽,我也就不好多問啦。

翻譯說,他是前東德財政部的公務員,也許還是當年的共產黨員。撇開意識形態因素,他的重約定而輕情義讓我這個東方式思維的中國人有些失望和感傷,但及至在帕薩同他分手並領教另一位司機的不講衛生、懶惰和粗疏後(悄悄在車內抽煙、有時遲到、搬運行李不出力或者野蠻裝卸,有同事當場就開玩笑懷疑他“是否德國人的幹活!”),我又懷念起機械刻板的他及其行事風格來了。

其實,冷靜地想一想,拿錢幹事、踐約守信,人家是對的。約定內的事,你給了錢,他就一絲不苟地做出讓你滿意的服務,約定以外的,他沒有做的責任和義務,除非你以金錢為籌碼同他再約定。他不是中國式的“馬列主義老太太”,也不應該主觀先驗地想象著前社會主義國家的公務員就應該成為白求恩、成為活雷鋒。

據說,德國法律規定,隻要4年一次的體檢和2年一次的資格考試能夠過關,在德國開車是沒有年齡限製的。如果是這樣,我樂於以美好的心情祝願這位不願給兒孫添麻煩的令人尊敬的卡羅大爺在自己所喜愛的崗位上再快樂工作20年、3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