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嗎?”
我同桌居然還敢沒羞沒臊地問我他好看嗎?我居然還恬不知恥地想要點頭說好看,我覺得我們都瘋了。
我甚至都沒感覺到自卑。
我是一大早趕來醫院的,沒有化妝,素麵朝天,亂糟糟的頭發隨便抓起來揪了個馬尾,身上套著寬大的針織衫,還蹬著一雙很沒有品的運動鞋。可天地良心,平時的我,都是穿著淑女名媛衣服,打著小陽傘,就連走路都扭著屁股走一字步。我想象著這樣的我站在現在的江湖麵前,誰不說我們是絕配我潑誰一臉硫酸。
我沒有說話,我還抓著我同桌的胳膊,我同桌也沒甩開;我仰著頭看他,他低著頭看我——這樣的狀態讓人浮想聯翩。良久,我同桌才一臉無奈地笑:“同桌,這就是你說的人少的地方嗎? ”我們站在小街道中央——小街道的藝名還叫“巷子”,來來往往的隻有行人、自行車和電動車,連輛電三輪都過不來——這就叫喧囂中的寧靜。“你剛剛在川菜館裏想對我說什麼?”我仍然抓著我同桌胳膊。我同桌還在無奈地對我笑,那笑意裏有無奈也有寵溺。
你想說你一直喜歡我。
對不對?
賣水果的推車小販從我身後罵罵咧咧:“借光借光!車子過不去啦!再不讓我就撞人嘍!”
我覺得當時的我是真的瘋了,瘋到就算是豁出這條命,也要我同桌親口說出那句他喜歡我。篤定般,我知道我同桌一定是喜歡我的,他一定喜歡我,不然他的嘴角也不會越咧越大,也不會忽地反手握住我的胳膊把我拉進懷裏。
這個擁抱來得太遲了。
伴隨著這擁抱而來的,是我同桌的一句“小心”。
如果隻是為了讓我小心的話,現在幹嗎還抱著我不撒手。別說是我死摟著他不放,我明明現在小鹿亂撞,手腳無處安放。
剛剛推車過去的水果小哥回過身,留給我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同桌你別抱著我不撒手了,車都過去了,別耍流氓了。”你才耍流氓,你家方圓十裏都耍流氓!我不情不願地從我同桌懷裏出來,繃著臉回到正題。“我現在不想聽你說話了,我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複旦在北京,第一次知道北京的小名叫上海,同桌你這樣有意思嗎?”“你居然都知道了! ”我同桌驚呆了,星星眼瞪得溜圓,“同桌你知道我在北京為什麼不找我!知道我跟你在同一所大學你居然還不聯係我?! ”“別胡攪蠻纏耍無賴好嗎?!要不是蘇萌告訴我,我現在還被蒙在鼓裏呢!”“……我們私聊吧,同桌這兒人太多太丟人了。”“你當初偷偷摸摸地報我的學校怎麼就不覺得丟人了……” ……
一路罵罵咧咧又渾渾噩噩地坐上了我同桌的車,我也不知道當時怎麼想的,居然也不怕進了狼窩。我估計這事兒要是被老安知道,不用我買硫酸,他也會分分鍾拿著刀子來削我的腹。
也沒覺得多緊張,我坐在副駕駛的時候,看著我同桌在旁邊專心地開車,就覺得跟高中時做同桌是一樣兒的,不覺陌生反而越發親切起來。我想我可真是喜歡我同桌了。
這喜歡一晃就過了六年了。
“那年你沒去北大,我們大家都為你覺得可惜。”忽地聽到我同桌淡淡地開口,“你總跟大家說是你自己沒考好,你以為大家真的都不知道成績嗎?你們班主任,就是那個黃法海,我去報誌願的時候,他跟我家老爺子聊天,一直都在說你,說真的太可惜了,說你本來就該是天之驕子,說可能是他對你太嚴格了,以至於到後來你都討厭他……”
“……我沒討厭他。”
“你高考的成績我是第一個知道的,人家都說午夜兩點出成績,我就真的要等到午夜兩點。老爺子以為我緊張,跟著我坐到兩點,可是兩點到了我查的成績卻是你的……查完後我心涼了一大截,對答案的時候我就估算過自己的成績了,我考得不會太差,可是我卻上不了北大,當時真怕你報上……”
“你本來就是心腸狠毒的小人。”
“後來去學校報誌願,聽黃法海說你仍然報了北京的大學,卻隻是個普通的一本重點。我家老爺子在身後催著我第一誌願選寫複旦,同桌你都不知道,我當時是真的想去複旦,也想去上海……”
“那你去呀,你怎麼沒去啊?”我在一旁插嘴。
“我去了呀。”我同桌衝我撇撇嘴,“我按照老爺子的意思第一誌願填了複旦,第二誌願就填了你的學校,我想著,就算我去了複旦,以後還是可以去北京找你玩兒,還可以帶著你來複旦感受一下氛圍。”
“那你沒考上?”不然怎麼會來北京了?“我沒點提交, ”我同桌衝我笑,“我又改了,因為我發現即使我跟你做不了同桌,在一個學校也是好的。即使,你那個時候已經不理我了 ……”
誰叫你也覺得我作弊。
我看著我同桌的側臉,有些出神。
“你家老爺子一定不會原諒你的。”我同桌笑:“是啊,剛開始家裏都跟我鬧翻了,可有什麼辦法呢,報的誌願又不能改。再說,後來分數線下來,複旦的分數線比我的高考分數高多了……”這可真是神轉折,畢個業這麼一波三折的還真讓人受不了。
“後來我給你打電話,可是你的手機號換了。因為那件事我也不敢聯係你了,就怕你討厭我,怕你說我不相信你。在學校你那麼出名,風風火火地,辦社團、寫書又寫雜誌,還參與影視,我當時就想,這才是我同桌,什麼事都能做得很好的同桌。後來聯係到了冷晨陽,我這才有了你的聯係方式。你不要怪她不告訴你,是我叫她這樣做的。我當時在學校什麼豐功偉績都沒有,就怕給你丟人……”
“那畢業了你怎麼不聯係我呢,你都工作了怎麼還不聯係我呢?”
我同桌踩了刹車把車停好,然後衝我揚了揚下巴。
麵前卻是我的公寓。
“我知道你的公司,也知道你的公寓,連你的地下車庫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我找過你,可是有好幾次,我都是看到你跟蘇越說說笑笑地在一起……他們說聚會,我就想鼓起勇氣聯係你……”
“行了,你別說了。”
“對不起,同桌,我應該相信你的。”
我同桌的手機鈴聲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