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明明知道,冷晨陽她那麼喜歡你……”我還是不甘心,看著外麵冷晨陽略帶落寞的背影,忽地又有點心疼她,心疼到連自己都忘記了。
可蘇越顯然跟我不在同一次元裏,他看著我,目光灼灼:“你明明也知道……”蘇越沒有說完底下的話就停住了,我裝作不知道他想要說什麼,隔著人群衝外麵的冷晨陽喊話:“冷晨陽你接完電話沒有,快點給我進來! ”冷晨陽是進來了,可這個沒良心的回來看到我跟蘇越坐成一排,非要跟我換位置。
“靠!你怎麼又坐我的位置?!”我愣了愣,看了看蘇越又看了看冷晨陽,一臉無語地道:“為什麼是你的位置,這怎麼就是你的位置了?”“蘇越旁邊的位置就是我的位置,都跟你說了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還不長記性?!”
忽然就好像回到了高中時候,我坐在蘇越旁邊冷著臉和冷晨陽對峙,她說安曉好巧哦,說以後我們要互相關照哦;還說你坐錯了位置哦,蘇越旁邊的位置是我的。
明知道是冷晨陽故意這麼咋咋呼呼地逗著我玩兒,可這一次,我還是無比認真地看著蘇越,一字一句地道:“蘇越你說,這個位置是誰的? ”蘇越抬起頭看了我一眼。
連對話和質問,都一模一樣。
十六歲的安曉和二十四歲的安曉依然執著地想問出一個答案。那年你已經選了冷晨陽。即使我現在了解你是照顧她,即使我知道她喜歡你,而我隻把你當最親的親人,二十四歲的安曉,還是想問那一句:你選冷晨陽,還是我?
像是給很久之前的自己一個想要的答案,不管是當初老安質問楊女士時說的那一句,你選曉曉還是他,或者是當年我冷著臉問蘇越,你選冷晨陽還是我。
不管是誰,也不管什麼時候,能夠站在我麵前,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說出那句“我選你”,也都是極好的。蘇越笑了。
“你們別爭了成嗎?坐哪兒不一樣啊。”“不成。”這次是冷晨陽,挑釁似的看著我。
其實我心裏還是緊張的,不管是當年還是現在,這場選擇歸根到底也摻雜了太多複雜的感情。
蘇越伸出胳膊搭在我的肩上,又看了看冷晨陽,說:“安安你讓晨陽坐吧。”好想蹲在地上哭一哭,我看著冷晨陽得意地走到我側麵,然後拍著我的肩膀說“讓讓”的時候,恨不得現在就跑去買硫酸。我沒問為什麼,悶悶不樂地站起來低著頭耷拉著腦袋坐過去,然後聽到對麵蘇越異常悵然的聲音:“安安,你已經有同桌了。”“別跟我來這一套。”我鄙視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拿過茶壺想要給自己倒點水壓壓驚。
可水壺卻被人搶先拿過去了,然後慢悠悠地,小心翼翼地拿過我的杯子,將裏麵的茶水滿滿地倒上。
不是冷晨陽,也不是蘇越。
忽然,我有些聽懂蘇越的意思了。
他說我已經有同桌了。
會是他嗎?
是他嗎?
我怔怔地瞪著對麵的蘇越,一動都不敢動,直到那人慢慢地坐到我身邊,低低地喊了一聲:“同桌。”
同桌。
眼睛卻仍然不敢偏過來看那張朝思暮念的臉,我還是忍不住,居然咬著嘴唇看著對麵的冷晨陽和蘇越哭出聲來。
“神經病!哭什麼哭啊!”冷晨陽看我不爭氣的樣子氣得牙根癢癢,隔著桌子狠狠地踹了我一腳,我於是哭得更厲害了。
可是,即使是這樣,我仍然保持著高度清醒的頭腦,愣是不轉過頭來看身邊的人。
我早上出門的時候沒有化妝,我想著本來我在我同桌心裏的印象就挺狼狽的,這會兒不但狼狽,還變醜了。
“同桌你再哭我可就走了啊。”
你走啊。
你倒是走啊。
你都在北京工作了,你能走到哪兒去啊。
可我終歸是因為我同桌的話不敢哭了,雙手用力地握著杯子瞪著蘇越和冷晨陽,就是不看我同桌。
冷晨陽和蘇越坐在我對麵發愣。我同桌忽然就笑出聲來:“同桌我有那麼可怕嗎?還有,你明明說要來參加聚會,你怎麼就沒來呢?”“我這不是有事嘛……”
我這才終於轉過臉看著我同桌,卻又哭了出來。
我這才發現,原來再去糾結那些所謂的為什麼跟我在一所學校不來找我,為什麼留在北京不來找我,糾結這些都沒有意思了。因為隻要我同桌坐在我旁邊,隻要他還喊我一聲同桌,我就能激動得淚流滿麵,甚至無論發生什麼,都能輕易向我同桌那一方倒戈。
“同桌看你哭得醜的, ”我同桌說著就伸出大拇指給我擦眼淚,邊擦還邊嫌棄,“都這麼大人了,還跟小孩子一樣愛哭。怎麼你大學的時候……”大學的時候怎麼了?你倒是給我說清楚啊!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灼熱的視線和眼神裏滿滿的追問,我同桌幫我擦眼淚的大拇指就放下來了。
那一刻我真的感覺到悲涼。
同桌你倒是再給我擦眼淚啊!
我眼淚還沒停呢!
你倒是再把手放回去啊!
“同桌,我其實一直……”一直什麼?!一直什麼?!“我說安曉你別跟吃人似的盯著你同桌成嗎?你看把他嚇得……”“滾!”
我怒氣衝衝地看了冷晨陽一眼,又忽地站起來拽著我同桌的胳膊就往外走。
“同桌去哪兒啊?”
我同桌還欲迎還拒,這種小媳婦的扭捏姿態我可不喜歡。
“出去私聊,這兒人多嘴雜!”冷晨陽在身後氣急敗壞地罵我:“安曉你給我站住!你說誰嘴雜了!你的專欄還沒有寫!”
……
拽著我同桌出了川菜館,人來人往的小街道上,我就扯著我同桌的胳膊站在街道中間,看著我同桌含笑的眼睛,忍不住又想哭。
我同桌居然沒有變化。
六年了。
笑起來的時候,眼睛裏還是像有小星星一樣閃閃發光,上下牙齒還會並排咬在一起,笑得要多喪心病狂就有多喪心病狂。這會兒他穿著白襯衫黑色西褲,襯衫袖子鬆鬆垮垮地挽起來,露出半截手臂。我拽著他的胳膊,猛地覺得他不像六年前那麼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