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楊女士(2 / 3)

“下午放學我去花店了。”

“她很想念你。”

那個人姓楊,我姑且喊她楊女士。

聽老安說,楊女士年輕時是他們那一帶有名的四大美女之一,人活潑開朗,很容易相處,愛笑,笑的時候右邊的酒窩要比結婚後要淺。

老安年輕時特玩鬧,見著漂亮姑娘剛開始耍酷來著,可楊女士興許是見慣了男人這一套,根本就視老安為二氧化碳;後來老安改了策略,也暴露了本性,除了弄條毛毛蟲嚇唬嚇唬楊女士,破壞楊女士的自行車車胎之外,老安還給楊女士起了一個特風騷的外號——交際花。

老實說,很久以前當老安對我說起他追楊女士的過程和手段之後,我相當嗤之以鼻——這種糊弄小姑娘的把戲,不但沒品,還特讓人窩火。可老安說楊女士就吃死纏爛打這一套,而且老安說給楊女士起完“交際花”那個外號的半年後,他們就結婚了。

老安說我出生之後特別聰明,聰明到沒有人類正常的思維,一見到楊女士要抱我,就哇哇大哭,他接過,哭聲立刻就停止了。

所以,在我沒有記憶的那段時間,老安因為我,過得很辛苦。

後來我長大了,有了人類正常的思維和意識,老安還是一如既往地將我和楊女士寵溺得無法無天。

老安是個男人,且是個粗枝大葉神經大條的男人,可是在楊女士麵前,他卻細心到如老媽子一般。

早上喊楊女士吃早餐,楊女士賴床,他就把早飯端到房間裏。我曾經無聊到跑到他們臥室門口偷聽他們講話,老安用溫柔得出水的聲音說“乖,起來吃一口,好不好”,我當時聽了隻覺好笑,可如今想起來,竟覺得鼻子發酸。

我從來都看不清楊女士,也不了解楊女士。

我一度覺得她虛榮,貪慕浮華,可她畢竟沒有嫁給軍官,沒有嫁給老安曾經說過的政府要員,而是和老安結婚了;我覺得她自私,可很小的時候她帶我出去吃飯,路遇一個行乞的老奶奶,她將身上所有的錢都給她,而我們連坐公交車回來的錢都沒有;我覺得她水性楊花,就連周圍的鄰居對她的評價都不好,可老安卻有一次衝我發火,說她不是那樣的人。

我隻能覺得她狠心,拋棄老安,也拋棄我。

可老安卻在我說出“我去過花店”的同時開口,告訴我,那人想念我,想念前麵的副詞是“很”。

難過的時候,老安總是很煽情。

他不說愛,隻道想念。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個小時,一小時六十分鍾,那麼多分分秒秒時時刻刻的時間裏,他從不說愛。

他卻把“想念”這個詞用到了我身上。

可是我卻知道,那些“想念”裏蘊含的情感,全部都是他對她從未逝去的愛。

半夜我覺得口幹舌燥,渾身不舒服,身體也軟綿綿的,爬起來扶著牆走到客廳去找水喝。打開客廳的燈,忽然就發現老安略微臃腫的身體蜷在沙發裏睡著了。我看了看時間,已經淩晨三點了,於是伸出手推了推老安的肩膀。

“回房間睡吧。”開口說完這句話之後,喉嚨就火辣辣地疼。老安他是真睡著了,我推了他好幾下才悠悠地醒來。老安是側著躺在沙發上的,一隻胳膊撐在頭底下當枕頭,睜開眼睛後一滴眼淚就不偏不倚地流到另一隻眼睛裏。老安卻絲毫都沒有察覺,甚至還一臉睡意地問我: “怎麼不去睡覺啊? ”我張了張嘴,又揉了揉眼睛,揪了揪嗓子看著老安。“老安我難受。”我說。再後來我就睡著了,迷迷糊糊也暈暈乎乎的,甚至忘記了當時老安睜開眼睛時,掉眼淚的那一刹那,我完全不敢置信的震驚和心疼。

醒來後已經到了第二天早上八點半,我睜開眼睛看了看白牆壁白床單白被套,目測是進了醫院。好死不死地又想起了我同桌那張禍國殃民的臉,我立刻想起今天是周四,不是在家休息的日子,就立刻要跳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