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那個豬頭學長不會眼巴巴看著自己難堪,他會轉移目標把氣出在我身上,所以在他上下打量了我一遍以後,他說:「嘿嘿,我想我誤會了。這不該是約會,我們的糾察隊隊長應該不會看上這種貨色……」說著說著,他慢慢走向我,又邊說著一些奇怪的話。
「真是令人好奇。我以為你隻是成績差,想不到你還會那種勾引人的技倆啊?」
「不過……做人嘛──總得看看自己有沒有這樣的資格。」
「難道你就沒有半點自知之明嗎?還是天生就是這樣賤格?」他笑著,就像豬的嘴咧著叫,我真想塞粒橘子進去然後殺了它去祭祖。
「請你馬?上?滾。」林衡賜開口了。
之後,那個豬頭學長大搖大擺地丟下一句:「主任找你。」,就走了。而我完全地沉默……我不知道腦子裏究竟在想些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我一句話都不說。
「為什麼喊停的人……不是我?」
「為什麼在那些人說一些難聽的話時,我隻會沉默?」
「Lucky啊──你生氣了嗎?」我問著自己……拚命的。
「生氣嗎?」一把聲音問著。
「如果我說「不生氣」呢?」我回答。
如果一個人不生氣,是不是就表示他接受了別人說的指責?是不是就代表他是別人口中說的那副德性?但,明明就不是,為什麼我就不能坦然地說不是?健,你說我本來不是這樣,那現在的我是應該怎樣?
這些人的目的就是想要我生氣的反駁,那我不生氣不回應,他們就達不到目的了,說完了他們自然就會滿足地走了,不是嗎?如果我沒有生氣,那為什麼我身邊的人都要為了我而開口呢……
「為什麼沉默?」林衡賜問著。
「為什麼不反駁?」他又問了。
「他這樣說的話,你不反駁不就是等於默認嗎?」他一直一直說著,拚命說著。說到我幾乎聽不見他在說什麼,隻隱約看見親戚們逼視的臉孔……他們在指指點點,交頭接耳的對話著。又想起親戚的小孩們圍著我的時候,或嘻嘻哈哈地說著,或帶著鄙視的臉孔說著,都在說我的不惹人疼、都在說我跟姊的落差……
無所謂了……什麼都無所謂的。反正說完後,大家都會散的。
「夠了,別說了……我無所謂。」心裏空蕩蕩的,因為說這句話的時候,我一點都不實在。
「你說無所謂?」他冷笑了一聲,又說:「那為什麼總是替別人辯駁?」
「你身邊的人不是都忍不住為你打人,那你還在虛偽什麼?」
「這麼愛戴假麵具嗎?原來這就是你啊?丁?寧?」他瞪大了眼睛,話說得難聽……逼得我開口了:「不要說了!你到底懂什麼!?」
「你如果什麼都不了解!就不要在這裏說得好像很了不起……」
「我沒有義務聽你說教!」手上的便當差點被我摔下地上,但是食物是不能隨便浪費的,所以我把便當扔回他手上。
「你也還有火氣嘛──」他又說了一句,亮著刀帶著刺的一句。
我生氣了?是因為他語氣裏的譏諷嘲笑?還是因為他的話句句帶著刺,而那些刺,都刺進了回憶……刺痛了的不是心,而是隱藏著的自己。
他很像那個讓我第一次開打的人,但我卻不記得我打的人是誰……隻記得那人也是用這句句帶刺的語氣,逼得我終於忍不住開打。最終,我打了他一拳,親戚因為散開的小孩報料把我們拉開。圍著我的親戚裏……沒有一個幫我說話,那時候我清楚知道──打人永遠都是不對的。
即使之前那個人對你說了什麼很汙辱你的話語,大人們也會這麼講:「說一下會死啊?又不是打你!都不會痛!」
但,這……真的不會痛嗎?
那為什麼有人會為了一些傷自尊的話,決定從此消失不再為人添麻煩?
「自己好好想清楚,是不是真的什麼都無所謂!」他亮的刀沒心慈手軟,直接插上。
「球來了喔!」那把聲音又問:「還裝不裝傻?」
「裝傻?嗬嗬,都痛到心坎裏了,我還傻啊?」
耳際最後響起這一句話,然後我手中的球尖叫著殺到對網……
聽說,什麼事情到了極點都會變質。物極必反就是這個道理。
就像有的人很開心很開心,開心到了極點,就哭了起來;就像我們明明在意自己的不起眼,當這種心態維持到了極點,就變質成了習慣,然後就不再在乎;就像我的裝傻……傻到我覺得自己像智障的時候,傻到了極點,我的球也不知不覺打中了那人的頭。
但是,當痛到了極點,傷口深到了極點,會變成什麼?我還是不曉得。
痛,如果變得不痛了……那是真的不痛了?還是我已經沒有感覺痛的能力了?傷口深到了極點,能不能抹一抹就抹掉?還是它一直被我好好地深深埋著,就像健之前一樣?
【傷疤,一旦被揭開,到了極點的痛跟傷口還能變成什麼?變成殺到對網猛K人頭的羽毛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