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之一族天牢
寒漪一直呆呆地坐在窗前,日升日落,陽光將她細瘦的身影拉長,再投影在地麵上,沉重的鉛灰。
她就那麼一動不動,仿佛石雕像般坐在那裏。
女侍送來的飯菜,她動都不動。隻是靜靜地,說不清是悲哀,還是痛苦。
眾人紛紛揚揚的議論,她已經聽不見了。
她隻知道,她的族人將要被她的女兒所殺。而這,卻也是她的丈夫下的命令。
等滅鏡回來,她要用什麼樣的表情來麵對殺了她的父母、族人的親生女兒?
日落了。
又過了一天。
她仿佛看見,族人在火海中痛苦的呼喊;她仿佛看見,老父老母在滅鏡的劍下瀕死的呻吟。
淚,緩緩流下寒漪蒼白的臉頰。
就算是親人手足,落到滅鏡手上,就注定無幸。
所以,父母族人,也注定了必死的命運。
因為,冥無劍,是絕情無我,絕神之劍。
而——命運的煉火,誰也逃不掉。
接下來,注定要成為命運之輪的祭品的人,該是她了。
當我回過神來,磐族已變成一片焦土。曾經在這裏快樂地生活著的人們,都已經死去。
我呆呆地站在這片廢墟間,不知何時,天空下起了朦朦細雨,雨絲順著我的臉頰流下,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我想我沒有流淚,就算心裏充滿了悲傷。
這是我的選擇,我就一定會堅定不移的走下去。直到我一直在等的那一天到來。
冥無劍,我的冥無劍,它尖銳笑著看這幕慘劇。它是嗜血的,正如它的主人。
可是我的心裏,充滿了痛。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我無語問蒼天,不是早已決定了嗎?為什麼……為什麼我的心還會痛——罹天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我,一句話也不說。
我知道他其實一直都是這麼看著我。從我們第一次見麵開始。
不,應該說,早在很久以前,在我們都還沒有降世的時候,我們就已經見過麵。
可是我想不起來,到底是何時,我們在何處相見。
這也是我一直參不透的。命運,我並不能全然看見。
這個世界,也有我做不到的事。
當我們回到銀之一族,迎接我們的是,族人歡欣的笑臉。
父王特地為我舉行了一場盛大的慶功宴。
宴席上,每個人,每個人都快樂地笑著,唯獨冰淩,自從我回來後,她憂傷的眼神就從來也沒有離開過我。
我能讀到她心裏的傷感。
她在為我難過。
宴席上沒有看到母後,這早在我意料之中。
從我出發開始,她就應該已經知道我是去消滅磐族。
她的故鄉。
沒料錯的話,我和母親之間,到最後必定隻能有一人存活。
不管活下來的是哪一方,對彼此的傷害都是一樣的。
果然,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
她很快就來找我。手上,執著一把劍。
誅心劍。
我悲哀地笑了。這場戰鬥,無可避免。
和自己母親的戰爭。
鏡,你回來了。
母親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平靜,無波無瀾,仿似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是,我回來了,母親。我低下頭,行了作為一個女兒最後所能做的事。
不孝之名,我注定要背負一世。
無所謂了。
我避開母後刺來的一劍,母後並不是戰士,從前不是,現在更不是,而且,她的心太軟。
我輕鬆地避開母後的攻擊,反手,回劍出鞘。
冥無劍一出,必染血腥。
我看著母後一點點地倒在血泊之中。
她溫婉的麵容,沾滿了鮮血。
拚著最後一口氣,母後掙紮著想要爬到我的身邊。
看著她艱難地在血泊裏匍伏前進的樣子,我心生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