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天真的微垢(2)(1 / 1)

是的,我從沒見過自己的媽媽。很小的時候奶奶曾給我看過相片,那時候的我還不懂事兒,但是我知道自己是沒人要的孩子,所以有一天下午趁著奶奶出去,我親手一把火把所有關於母親的東西燒了,我是存了心不要任何有關母愛的記憶。

但是我卻一直保持著一個習慣,那就是我記得照片上的地址,所以我每個月都會寫一封信去,那時候的我啊一直以為隻要用心媽媽可能會回心轉意的,可是堅持了整整五年從來沒有過一封回信,我從沒想過會再見她,而顧瀟卻不知道我並不認識自己的母親,今天他本來是想化解我心中的恨的,卻沒想到會這麼尷尬。因為我的媽媽也不認識我。

我跟著顧瀟上了樓,這是本市數一數二的五星級酒店,連帶著裏麵的設計也是富麗堂皇,腳踩在幹淨的紅毯上沒有一絲聲響,碩大的水晶吊燈照得我有些發暈,習慣了黑暗的人要怎麼去適應這樣的光明。穿戴整潔的服務員把我們領導了一個房間裏,我有些緊張,手緊緊地拉著顧瀟的衣角,顧瀟也像是安慰一般的握著我的手。我怯弱的抬起頭,看見一個長相甜美的貴婦一樣的女人,大卷的頭發染得微黃,一條繡有青花瓷的旗袍,讓她看起來更顯得風情萬種。

“瀟瀟來了啊,快來該點菜了,你爸爸等一下過來,這是……”那個女人一臉疑惑加鄙薄的看著我問顧瀟,她的聲音很柔很柔,我卻莫名的厭惡,甚至有一種想要離開的衝動。我的腦海裏有一個聲音告訴我:這是別人的家,我為什麼要來?我是個孤兒,我討厭這樣的場麵。

恍惚間我聽見顧瀟說:“對不起阿姨,我應該提前告訴你,這是我朋友蘇蘇,你……”不認識嗎?顧瀟最終還是沒說來。“阿姨……你好”我弱弱的說了句,那個女人笑了笑說:“既然是瀟瀟的朋友,你就一起吧,我們家瀟瀟啊朋友很多的,以前啊好幾個女生都圍著他轉呢!來這邊坐”她示意我坐到她身邊,我有些難為情的看著顧瀟。“沒關係阿姨,她就坐我旁邊吧,我爸怎麼還不來,我都餓了”。顧瀟故意扯開話題,我知道,可是我心裏覺得無比的難堪,那感覺就像是醜媳婦不得公婆喜歡一樣,我站起身“對不起阿姨,我還有事就不打擾你們了”。

我朝她鞠了一個躬至始至終我都沒有再抬過頭看任何人一眼,我飛快的轉身跑了出去,剛好撞到推門進來的顧瀟爸爸,我急忙說:“對不起,對不起……”當我跑出去很遠之後我聽見顧瀟再叫我,可我沒有回頭。沒有坐電梯,我沿著樓梯飛快的下樓,我隻想快點離開這個地方,我想奶奶,可是我是一個沒有親人的孩子了啊,我跌倒在樓梯拐角的地方,不知道是什麼劃傷了我的手掌,血很快的流了出來。

我揉了揉發疼的腦袋,血染上了我的臉頰,不,我為什麼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我抱著膝蓋蜷縮在角落裏:等等,等我緩過起來我就笑著站起來。我在心裏這樣對自己說。好在樓梯裏沒有人,否則一定以為我是個瘋子。事實上我並不比瘋子好到哪裏去,多年來的精神摧殘讓我變得神經敏感,人格分裂。

“蘇蘇,你怎麼了,為什麼不留下吃飯呢?你看著我,顧瀟哥一直陪著你呢。”顧瀟蹲在我麵前哄我,我的頭一直埋在膝蓋裏,剛剛那個女的讓我想起了我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叫做母親的人,可是為什麼我一點也不想去接觸。“蘇蘇你看著我,你為什麼害怕,並不需要向任何人低頭的,你可以很自豪的去麵對所有的人,因為你並沒有什麼錯,答應我要學會勇敢的去接觸所有的人好嗎”。

不,我不,是他們先不要我的。我拚命的搖著頭一把推開顧瀟“不,為什麼要我去接觸他們,明明我才是被世界遺棄的那個人,你不是我,如果是你也不會比我勇敢對嗎?

顧瀟你知道嗎,我已經沒有什麼了。我從來都沒有母親,我原本以為總有一天我會忘記這一切,可是剛才那個女人看我的眼神分明就滿是鄙薄……嗬嗬她一定以為我是一個沒教養的女孩,才會這麼沒有矜持的跟著你來見你的父母,可是我的確是沒有教養啊,因為我從來就沒有這項權利”。

我沒有父母,我的耳朵裏一直徘徊這這幾個字。顧瀟急了,他試圖安撫我失控的情緒,但很顯然沒有效。“不是這樣的蘇蘇,你很好,在顧瀟哥心裏沒有人比你更好了。

你隻是不夠勇敢,你並不比任何人差的”。我笑了,苦澀到無味的笑“是嗎,我不比任何人差嗎?那為什麼所有的人都離開我了,都想和我撇開關係,我知道你和沈夏然都隻是可憐我,可憐我無父無母,可憐我舉目無親對嗎?”顧瀟傷神的看著失控的我。是關心,是心疼,是無限的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