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雖然先行一步,但善總會後來居上,及時趕到。我們看一個人不是看他先前,而是看他現在。先善後惡,是為大惡。先惡後善,是為大善。聖保羅原來不叫保羅,叫掃羅,他專門捉拿基督徒,是個大惡人,但上天自有奇妙作為,要大大地使用他。有一天掃羅又去捉拿基督徒,上天的聖靈忽然向他顯現,將他擊倒,有聲音告訴他,從此以後你再不可捉拿基督徒,你要改名叫保羅,去宣講上天的真道。保羅立刻被聖靈感動,不再為惡,去耶路撒冷,成了著名的傳道人,後來又曆盡萬難去了羅馬,把上天的道在羅馬帝國四處傳揚,又與彼得等基督所愛的門徒一起,把上天的道傳到了全世界。
保羅一被聖靈感動,馬上成了新人。
佛陀在菩提樹下一悟,馬上進入新的境界。
發善心,為善行,眨眼之間世界就變好了,因為它本來就是好的,隻因以前你的眼中有烏雲,心裏有野草,當然看不清。如今既聞正法,不開悟都難。
天天澆水在石頭上,久而久之長青苔,再久而久之青苔開花。有人問你“石頭會開花嗎”?你要說“會”。沒有不可能的事,也沒有不可能的人。冰怎樣化成水,我們也要怎樣化成新造的人,不是溫度讓冰化成水,而是它本來就是水。後來的必回到本來的,一切事物向起源靠近。
所謂快感,即心的疊合,內外無二,水擁抱水,這是快樂的。
自斷其根,陷得就不深
唯名聞利養,甜愛軟賊,及嗔心嗔火;雖有佛力,不能救焉:行者當深加精進,以攘卻之:
(妙什禪師)
這段話意思是:世上名利最腐蝕人心,好比“甜愛軟賊”(笑麵似菩薩,暗中毒心腸的人),還有憤怒失控的心噴出火來,這兩點是修行大忌,即使有佛力也很難救治。行者(修行者)應當勤修苦煉佛法,用以抵擋它們。
妙什禪師把名利比作“甜愛軟賊”,很有意思,他一連用了甜、愛、軟三個字形容名利這個賊,看來是大賊了。“甜賊”,講此賊口甜舌香,見誰都眉開眼笑。小人向老板獻媚,比親爹還親。老油條要騙口飯,到處認幹娘。毒藥並不難吃,陷阱上麵還有肉,峨眉山金頂上的舍身崖,風景多美,惹得多少癡男怨女一對對跳下去。日本櫻花盛開的時候,正是日本少女的發情期,常見殉情者自殺於櫻花樹下,花豔屍亦豔,多麼可惜。這甜賊又稱“愛賊”,愛字常被我們濫用,小鳳仙愛不愛蔡鍔?梁紅玉愛不愛韓世忠?愛。陳妙常愛不愛潘公子?檻外人妙玉愛不愛檻內人賈寶玉?愛的。做人好比讀書,一大堆中外名著讀完都無用,珠光師父今天對我說,幾十年來陪伴他的隻有一部《金剛經》。我也是在十多年前就結識此經,請了回去,日夜讀,但那時我還小,易受自然迷惑(不是被社會迷惑)。我沿著長江往上走,希望能遇什麼有意思的事情,結果迷迷糊糊走了半天,回到學校,我父親剛好來看我,見我荒廢了學業,好一番訓斥,我默默聽了,其實還沒醒。後來的事就更不堪回首了,若無老天爺保佑,狂生如我者,豈能活到今天?我常想,弘一法師年輕時是怎麼活過來的?他愛過人嗎?我聽他的《送別》,總有一種說不出的哀愁。佛經上講,因愛生恨,又轉化為因愛生怖,從美好到恐怖,難道是愛之過?不是,一定是我們自身出了問題。愛是賊,卻是我們自己偷去了。愛賊又稱“軟賊”,他常用軟刀子殺人,種種硬骨頭,放鍋裏一煮他就軟了。現代社會柏楊將其比作大醬缸,你把它視作佛經裏講的大油鍋也可以。有的人經炸,有的不經炸,關鍵卻不在於經不經炸,而是說你要遠離它。和尚要什麼鍋?有個缽化緣就行了。守著油鍋過日子的必是狗肉和尚。並不是說完全不要鍋,無鍋不成飯,就怕你“吃著碗裏,想著鍋裏”啊。愛的作用本來是止欲,有人卻因愛而生貪欲,這種人菩薩都救不了他。
陷得太深了,非斷根子不可。慧可向達摩揮刀斷臂,以求善法,今我勸君揮刀斬情魔,無欲而入清涼之境。此為弘一法師本意,我不過替他說出來罷了。
承認無能便有無限可能
又複當護人心,勿使誇嫌,動用自若;息世雜善,不貪名利,將過歸己,捐棄伎能,唯求往。
(妙什禪師)
這句話的意思是:修行者要保護人心不受傷害,不自誇,也不討人嫌,動靜之間要自然得體。放下世間包袱,不貪名利,把過錯歸自己,把功勞給別人,拋棄一切伎倆,做一個本分人,唯求往生西方極樂世界。
佛法萬千,隻是一個要你放下。放下包袱,開動機器。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兩個放下加起來是幾個放下?還是一個放下:放下你的心。現代社會,物欲橫流,每人都背著沉甸甸的石頭走路,這塊壓在他身上的石頭名字就叫罪孽。沒本事的人犯不了罪,有本事才犯罪。剛開始有本事的人犯了罪沒受懲罰,好處卻極大,因此偷著樂,接著再幹。但一次次下去,盜墓人每次掘的土剛好能為他自己造一座新墳,等他想“幹完最後一次就不幹”時,新墳剛好完工了,請君入甕吧。能力害人,機巧誤人。笨老鴉的窩倒是滿結實的,乖巧的麻雀做窩一把草,風一吹就翻了。學佛就要老老實實,佛祖最愛老實人。上師傳法,專揀老實和尚。兩眼溜溜,要東要西者,偏不給他,再囉嗉一陣亂棒打出去。人不空手,怎能接過那杯茶?
承認無能便有無限可能。這個世界太奇妙了,但你如果先把自己當作神,就不會有神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