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起來,天色已晴。蕙卿苦留不住,遂設一盛饌。采綠等另是一桌。用過起身。蕙卿著童子托出銀五百兩,對若素道:"兄去意甚速,不敢久羈。昨晚進去對舍妹說,甚喜。"他道:令妹考中胡楚卿的詩,昨日兄做的兩首,也就算舍妹考中了兄。這銀子是舍妹贈兄一程之費。若蒙尊大人見允,缺少銀兩,都在弟身上。但要兄隨意留下一物。"若素不受。蕙卿又道:"舍妹也料兄不受。又想兄是風流才子,就親事不諧,在難中也該相濟。但兄決不比無情的,後來恝然別娶。"遂把銀子將他行李中亂塞。若素見了,無奈可施,他道:也罷,我贈他明珠一顆,譬如兌他的,消釋這五百兩罷了。遂於胸前錦袋內,取出明珠一顆,遞與蕙卿道:"無物相留,聊以此為紀。"蕙卿接來一看,嘖嘖笑道:"兄何欺我?此珠價值千金,輕留於此,是念頭丟下了。"遞還若素。看見包內一個藍寶石魚,蕙卿把手ㄎ出一看,喜道:"此物足矣。"若素道:"這使不得,是一朋友寄在弟處的。"蕙卿道:"朋友寄的更妙,正要兄來取。"若素道:"有個緣故,這是一個才子,與楚卿不相上下的,也要聘一個佳人。弟一時取笑留他,他就要聘舍妹。但舍妹已許楚卿,不可誤他大事,正要寄還他。今兄若留此物,後日他有話說,弟何以為情?"蕙卿道:"弟已明白,兄必欲將此物聘個心上人,不肯向別處念頭。望兄與尊夫人說明,到弟處兌銀,去完了欽件,早早畢姻。那時,或還盛友,或去另聘,也憑心便了。"遂轉身,將石魚付與童子,道:"你送進去與小姐,說是沈相公的聘物。"若素見了,無可奈何,隻得拜別。
看官,你道為何?原來若素初時,不過孩子氣,要換喜新的魚。後見喜新說了兩番話,又見了夜讀有懷詩,心上就有這個念頭。後來考詩,考來考去,沒見有中意的,一發想到喜新身上,望他來考中。無奈他不來。及至考中楚卿,又念喜新情重,不忍辜負他,要將石魚寄還。但是,女流那裏遇著他?時刻慊慊於心。這等心事,對別人講不得。當時,蕙卿送至中門,道:"禮應送出,但弟有誓,舍妹親事不妥,不出中門。得罪了。"又叮嚀采綠道:"若老爺事妥當,你可催相公早來。"若素拱別出來,上了車兒。李茂笑道:"比老爺當初擇婿更認真些,誰知做夢。"若素道:"可惜他一片孝心,在父母麵上,替妹子竭力捐金。真是難得。"
明日,到了章義門外。若素是病起的人,是日風沙大,路上受寒,在店上住了一夜,覺得身子不快。對李茂道:"性命要緊,安歇一日,膽早進京罷。"李茂道:"此間店又僻靜,路又不多,不如今日待我先進去,探個消息,趕出京門,明早同小姐進去罷。"若素道:"這也有理。"李茂去不多時,又來對若素道:"小姐,胡相公中了。方才出門,見賣《鄉試錄》,特買一張在此。這鹿邑胡璋,中第七名,豈不是他?"若素看名下注:"聘沈氏"。問李茂道:"尚未行聘,怎麼就注沈氏?"李茂道:"老爺考中了他,就注在上麵。"若素點頭,李茂去了。若素宿在店中,按下漫題。
未知衾兒嫁與子剛何如,再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