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裏的肖瀟也許太累,陷入了香甜的睡眠。
她已經睡了三個多月了。
肖瀟的母親從老家趕來,守在女兒病榻前,晝夜不停地照顧女兒,這個五十來歲的中年女人,麵目慈善,眼神憂慮。她已經從剛開始的驚嚇和傷心中掙脫出來,能夠理智的麵對眼前的現實了,每天給女兒擦洗,按摩,對她說話。宋萱在她到來之前就躲開了,蘇菲經常過來,帶著然然和軒軒姐弟倆,他們唱歌給肖瀟聽,也拿小人書來給她講故事。雷天峰偶爾來看肖瀟,他看上去是那麼平靜,與肖母簡單的對話,或對章子軒一家平和的微笑,似乎對他們警戒放鬆了。
子軒聽蘇菲說,肖瀟是因為軒軒才從台階上摔下去的,如當時軒軒不撞她,或者她身子稍閃,掉下去的不是她,而應該是軒軒。這樣,她倒地時,軒軒正好被她擋在了平台上,安然無恙。
章子軒常常坐在肖瀟的旁邊。一坐就是大半晌,但是很少說話,有的時候他默默望著肖母給她按摩,他不是搬個凳子放在她旁邊,示意她坐下,就是過來與她一起,給身子沉重的肖瀟翻身。
肖母說:“子軒,你是個體貼的男人,難怪女人見了你都會動心,你的事情肖瀟告訴了我一些,你能對肖瀟寬容,已經很不錯了。”她沉吟了一下,又說道:“你即使不想跟雷天峰合作,也不要丟下父輩留給自己的家業,因為你有權利得到這些,不要把媽媽的死完全歸結在雷家母子身上,事實上,雷母才是你父親的前妻,而雷天峰是他的長子,隻是後來,你父親與家人失散,流落於上海,又遇到你的母親,那時你母親家族是玉石世家,你父親又是賭石奇才,為得這一人才,你外公準備把你父親招做乘龍快婿,之前 你父親多次尋找雷家母子,均無任何消息,以為早已不在人世,哪知,婚後幾年,雷家母子卻找上門來……那時你母親正為失去她心中的戀人憂慮成疾,那個戀人就是安吉。”
章子軒愕然,但很快鎮靜。
“即使這樣,雷天峰為何一定要逼我?”
章子軒捧住頭,似乎對肖母的這些說辭並無驚奇。
“應該是,你父親感覺對你生母和你的歉疚,更重要的是你的賭石天賦繼承了你外係血緣的種種因素,將雷氏企業的大部分自主權都化在你的名下,令雷天峰束之高閣,而無能為力,他知道你的賭石天賦,此外,還有最重要一條,你是他的親兄弟,都是雷氏子孫,而他先天無法生育,如不是我們抱養肖瀟,現在他連一絲延續的香火也沒有,雖然他做事過於偏拗些,但是我還是勸你能站在血緣的立場上,好好再考慮一下。”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讓我再考慮什麼?考慮是不是與他做那些傷害無辜的勾當?”
“因為我不想看你無辜積怨於恨裏,更不希望你們兄弟相傷,他畢竟是肖瀟的父親,即使你無法與他合作,也不要把他逼得窮奢極欲,看在他是你的親兄弟份上。”
肖母的這番話是在給一個理由,還是意圖緩和什麼,章子軒卻已經沒有精力去分辯。對於他來說,再多的理由也愈合不了()那些傷痕累累的歲月。空氣有些凝結,章子軒別過臉去,看著沉睡的肖瀟,指尖輕碰她的額頭,自己曾怎樣對待過她呢?在父親和自己之間,這個小小的女孩又是怎樣努力在尋求一種平衡,並力圖達成自己的夢想?他想不下去,胸口很悶,悶的生疼,他覺得自己充滿罪惡。
四
必須要和雷天峰有個了斷了,子軒回到別墅的時候,看到雷天峰坐在高背沙發裏,眼神茫然的盯視著桌麵一角:那裏依然放著兩塊大石頭,被黑布籠罩著,像兩尊地獄幽靈,侵蝕著章子軒的靈魂。
章子軒過來把黑布揭去,說道:“人生就如賭石,花費了畢生的精力,也許一無所獲,也許榮華富貴,很多人不知他在要些什麼,追求什麼。但有一點是公平的,無論你選哪一塊,在獲得的某些東西的時候,也會失去一些最重要的東西。為什麼直到今天你還看不清楚?無論我選哪一塊,對你而言,都是滅亡,我不明白,你為何毀滅自己?”
雷天峰厭煩地說:“你又來了。要想徹底擺脫我,擁有自由,你就用事實說話,把最後一塊石頭打開!”
章子軒笑了,伸出手,掌心向下平放在其中一塊石頭上。
“這兩塊石頭 一定會令你滿意,開完之後,我隻帶老婆孩子離開,至於別的附加條件,你可以不遵守。”
雷天峰冷笑:“規則是我定的,我不會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