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睿這個人有個優點,做事特別有效率。
其實找趙斬也不是難事兒,打個電話就可以。
說來,趙斬現在也是一個閑人,停職查看,比被勸退還難聽。
難聽也比那些丟了命的臥底強,活著的人才有希望稱老大。
就是這樣。
趙斬過的不好不壞,時不時的被關心一下今天做什麼,明天做什麼,吃飯吃了幾粒米,上廁所蹲了幾分鍾,都是些雞毛蒜皮。
遲睿把電話打過去的時候,趙斬正在燒水,他準備泡茶來著。
“李厚要見你。”遲睿隻說了五個字,就把電話掛了。
五個字足以,長篇大論,也不就是這五個字的意思,遲睿還有一個好習慣,從來不多費唇舌,額,當然,除了對李厚這個人以外,李厚對他來說是個意外,巨大的意外,他從來沒想過會栽在一個毛頭小夥子手上,一點兒優勢都沒有。
***
李厚在酒吧裏見的趙斬,其實趙斬真不適合來這個地方。知道他是條子的人不多,知道他不再跟著薑陽的倒是不少,都知道,道上混的,隻要是進來,想出去那是絕不可能了。
道上混的,更講究信譽,一個人最好隻跟一個老板,跟一輩子,跟到死,這才是正路。要是洗手不幹也行,得有交代,帶有個儀式,叫什麼來著,特俗的名字,千古不變,哦對了,金盆洗手。
趙斬是不聲不響走的,碰巧又是薑陽這攤子裏查了幾個臥底出來,聰明點兒的恐怕也都知道個一二三了,不聰明的,至少對薑陽沒啥好感,也就那種蠢的不行的人才會跟啥都沒發生一樣。
李厚呢,李厚蠢不蠢?這件事不值得研究,李厚這個人實在是太悶了。
趙斬進了酒吧的時候,李厚在吧台上點了根煙,夾在手上,抽的特使勁兒,跟積了幾十年煙癮似的。他歪了歪腦袋,很可能是想要活動一下脖子,就這麼歪了一下,他就看見站在酒吧門口有些抽搐的趙斬。
李厚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伸出夾著煙蒂的手對他搖了搖,酒吧裏太吵,他用口型對他說:“來這兒坐。”
有些日子沒見了,趙斬突然覺得,曾經那個少年似的青年好像長大了。經曆總是能讓人長大的,且越痛苦越快,這就像是某些催熟劑,有效迅速,但是成果往往並不可口。
趙斬剛坐在位置上,李厚就開了口,他說:“趙斬,我現在說對不起會不會太晚?”
趙斬愣了一下,他不太清楚李厚的意思,直到現在他都不清楚李厚在整件事情中到底處於什麼位置,起了一種什麼樣的作用。
他知道無間道這回事,但是同樣的,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他的身上,顯而易見,他不具備有睿智的分辨能力,更不具備有絕對的理性。
“什麼意思?”他冷冷的問。
李厚笑了笑,說:“趙斬,我現在就這樣叫你,你是官我是賊,這種情況下,我們誰也不能為誰做任何事情。”
“你叫我來這裏,隻是為了說一句對不起?”趙斬覺得莫名其妙,這種事情其實不存在對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隻是立場不同罷了。
李厚撚滅手中的煙,轉過身來正色對趙斬說:“不,不光是這樣。我還想問你,金城和你,現在怎麼樣了?”
趙斬吸了口氣,苦笑的說:“六個月以後,我就要做父親了。”
做父親,光怪陸離的燈下,李厚的目光斂了斂,他微微一笑:“恭喜,那麼金城與你就再沒有什麼關係了,是不是?”
沒有人喜歡別人揭自己的傷疤,甚至是被一個說不清對自己來說該是什麼樣角色的人,你要知道,如果你不能給對方一個準確的定位,那麼你就沒法拿出清晰的態度對待對方。他分不清現在的李厚對他來說,是當時的那個羞澀的喜歡他如同弟弟一樣的孩子,還是已經開始變得越來越有魅力的成熟男人。
他覺得有些話必須要說清楚,不能再這樣曖昧不清,這太危險,他不想在失去金城以後轉而愛上一個危險的人,雖然這個人過去是那樣的單純可愛。這太危險,現在李厚對他來說,具有吸引力。
他將身體麵向李厚,用前所未有的嚴肅態度對他講:“李厚,你聽我說。無論從今天往回數到你認識我的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經曆了什麼,那都是過去了。現在的情況,我永遠不可能成為你的朋友,也不能為你提供任何有價值的情報,一點也不能。如果我沒有停止查看,我將回到我的同事身邊,同他們一起將你和你的老板一起抓捕歸案,這就是我的原則,你不能從我這裏得到任何東西,你懂了麼,李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