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學上,李小龍最喜歡美國作家海明威的作品,李小龍在作業中曾寫道:“海明威才算得上一位真正的作家,他把自己的經曆和靈魂寫進自己的作品裏……”用靈魂來書寫經曆,李小龍被海明威塑造的“硬漢”形象深深打動了。一個人的喜好,往往與自身的性格相關,從香港到美國,李小龍在生活中扮演的也正是這樣一個不屈不撓的硬漢形象。曹操說,生子當如孫仲謀;李小龍覺得,做男人,就要像海明威一樣——不論是烽火連天的戰場,還是非洲原始森林裏的雄獅;不論是加勒比海上的狂風與鯊魚,還是生活中的艱難困苦,都不能將他擊垮。隻有敢於冒險,才能獲得成功;一個人的經曆、曆練、感悟,才是比金錢、地位、名望更可寶貴的東西!
李小龍把他的所思所想寫在了作業裏,那一行行鏗鏘有力的文字是他最真實的感受,也打動了授課的教授。但是當教授向李小龍推薦當時非常流行的歐洲先鋒派文學時,李小龍卻十分不屑。在李小龍看來,卡夫卡和他筆下的人物既可憐,又可笑,既沒有改變現狀的實力,又缺乏挑戰生活的勇氣,完全是懦夫和膽怯者的表現。相反,他對德國的尼采,法國的薩特等張揚自我的哲學思想非常推崇,他覺得做人就應該積極主動,不斷表現自己,挑戰自己,讓別人見識到自己的實力,這樣才能贏得一切。
李小龍又發現,父親所傳授的太極拳和葉問老師教導的傳統武學思想與中國古代老子、莊子的思想有著驚人的相似,哲學與武道,也是從那時起在李小龍的腦海中交融。盡管李小龍後來的截拳道中有大量佛學“禪”的影子,但是從本質上看,李小龍的武學思想還是受道家影響最早、最深。
李小龍在大學期間寫過一篇名字叫《悟》的文章,他在文中這樣寫道:“功夫是一種特殊的技巧,是一種精巧的藝術,而不是體力活動。這是一種必須使智力同技巧相配合的精妙藝術。功夫的原理不是可以學得到的,好像科學一樣需要尋求實證,而由實證中得到結論。必須順其自然,好像花朵一樣,由擺脫了感情與欲望的思想中綻放出來。功夫原理的核心就是道,也就是宇宙的自然性。”
正因為有了“悟”,李小龍才能將精通的各種拳術和後來學習的氣功、硬功、西洋拳、空手道、跆拳道、泰拳等拳法融合起來,去其繁冗,取其所長,逐漸形成具有濃厚李小龍特色的拳術,並有意識的把武學與哲學結合起來,在生活中去思考和感悟。有一次,李小龍乘船出海,坐在船舷旁邊,很隨意的就用拳頭去擊打海水,就在這時,他覺得自己“悟”到一種東西:“就在那一刹那我突然悟到了‘水’,這種最基本的東西,不正是功夫的要義嗎?這種普通的水正為我說明了功夫的原理。我用拳頭打水,可水並不感到痛。我再用盡全力打下去,水也不會受傷。我想去抓它一把,可是卻不可能。水,是世界上最柔軟的物質,可以適應於任何容器。這就是了,我一定得像水的本性一樣。突然有一隻小鳥飛過,它的影子倒映在水裏,就在那一瞬間,另一層隱藏著的意義躍進我的思想。我站在對手麵前時,我那些思想和感情不也像小鳥在水上的倒影一樣嗎?這正是葉師傅所說的‘超然’的意思,不是說全無感情或感覺,而是要讓你的感覺不受滯留或阻礙。所以要控製我自己,我就必須要以順乎自然來接受我自己。我躺在船上,覺得自己已領悟如何將剛柔合而為一,已經和大自然渾然成為一體。我隻是躺在船上,就讓船自由自在地順其自然漂著。因為在那一刻我已經獲得一種內在的感覺。所有的反抗意識都消除了,在我的思想中再沒有矛盾之感,在我的眼裏整個世界就都是一體。”
李小龍一邊表演,一邊授徒,一邊也在不斷提升自己的武技。來美國前,李小龍學了不少流派的拳法,但雜而不精,且未能融會貫通;來到美國之初,半工半讀和生活的壓力占用了他大量的精力,使他無法對自己的功夫進行係統的整理和提高;進入大學後,生活狀況得到改善,時間也更為充裕,再加上所學的哲學知識,使得李小龍開始係統的、深層次的對武學進行思考和總結。
如果把人的一生分為幾個階段,那麼每個階段他的經曆和感悟都是不同的——青少年時期在香港是李小龍生命的第一階段,而來到美國直至開辦振藩國術館前,是第二階段。這個階段是李小龍人生觀、世界觀、武學觀發生巨大改變的時期,是創造截拳道和進軍好萊塢之前的一個積累和總結的過程。人生和曆史一樣,都是一個“收-放-收”治亂相間的過程——漢高祖一朝放,文景二朝收,漢武一朝放;康熙朝放,雍正朝收,乾隆朝放……這一過程,也體現了中國傳統的“盛極而衰、否極泰來”的辨證思想。李小龍在香港是張揚的,到了西雅圖開始收斂,這才有了後來進軍好萊塢的釋放,如果沒有這幾年的沉澱和思考,即便給了機會,李小龍也很難取得日後的巨大成就。
當一切條件都成熟之後,李小龍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創辦一家武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