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輯 吉祥數字 澡堂奇遇
那個後背上有胎記的老漢怎麼又來了？他上午剛洗過呀。隻見他滑進池子裏，留下個光光的腦袋在外麵，像個葫蘆似的漂浮在水麵上一動不動。陪同他來的那兩個年輕人附在他耳邊嘀咕一番，隨後站在淋浴頭下肆無忌憚地騷首弄姿。透過飄渺的水汽，我仔細一瞅，發現這兩個人不是上午陪老漢來的那兩個人，那兩個偏瘦，這兩個略胖，難道老漢有四個兒子？還是這兩個年輕人是老漢的什麼人？一時間我腦子裏攪成了一盆糨糊。
我在這個“舒心池”澡堂搓了幾十年的背，我雖然不是本地人，但澡堂周圍的男性公民，幾乎沒有不認識的，這個老漢上午來時，我就納悶：我咋沒見過他呢？跟他一塊來洗澡的年輕人也瞅著麵生。盡管我心存疑慮，但給老漢搓背時，我沒有多嘴多舌……難道他上午沒洗幹淨？這是四個兒子輪流陪他洗澡來表示孝心？我一邊胡亂猜測，一邊手忙腳亂地搓著背。平常一天搓不到幾個背，自打進入臘月，每天都搓四五十個，一天下來累得腰酸背疼。不大一會兒，那個老漢在兩個胖子畢恭畢敬地攙扶下過來了。我點頭招呼，老漢顯然發覺我認出了他，就生硬地一笑，沒言語。待兩個胖子遠去，我一邊給他搓背一邊小心打探：“老哥，不是本地人吧？”他歪了下頭，吱了一聲：“俺家離這澡堂不到二裏地……”我打了個愣，忍不住問道：“那你平時都是在哪兒洗的澡？”老漢沉默了半天，才蚊哼般答道：“俺沒洗過澡……”他說的是實情，我早上給他搓背時，每搓一下，那身上的汙垢就像街頭的紅薯拉麵。我又試探地問道：“兒女們可好？”老漢歎道：“俺沒兒沒女。”我又愣了一下：“那跟你來的年輕人不是你的孩子？還是他們是你的親戚？”老漢沒好氣地說：“他們都是當官的……”老漢可能說的是氣話，或許兒女們平時不孝順……對，肯定是，要不這老漢咋光長骨頭不長肉，瘦得跟排骨似的？沒等我深入詢問，老漢的背已搓完，兩個胖子把他攙扶走了。
你說奇不奇，第二天上午，那老漢又來了。盡管洗澡的人很多，我還是一眼認出了他。更令我納悶的是，陪同老漢來洗澡的是另外兩個中年人。而且，他們親切的稱呼老漢“丁大爺”。我心中一驚，徒然想起去年春節前夕發生在澡堂內的一起盜竊案，那個小偷就是利用給孩子洗澡的機會伺機作案的。今年一入冬，經理就多次在會議上說，洗澡者五花八門，什麼人都有，要求每一位員工樹立防範意識……莫非不法分子也是利用老漢趁機作案？想到此，我就非常緊張，忙把這一信息透露給澡堂保安。保安仰製不住興奮：“我們也注意到了這個情況……”
這次給丁老漢搓背時，我隻是象征地搓了幾下，因為他身上已搓不出什麼內容了。搓之前，他對我搖頭苦笑說的那句話更肯定了我的判斷，他說：“你看這事兒弄的？唉！”我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忙悄聲問道：“啥事？”丁老漢偷眼瞅了瞅不遠處那兩個中年人，搖搖頭：“沒法說。”我怕打草驚蛇，便沒再細問，把注意力集中在兩個中年人身上。直到他們走，也沒見有什麼異常的舉動。
中午下班時，我和幾個保安交換了一下意見。有人說，這個丁老漢每次來都是小車接送，可能是黑社會頭目。我說，丁老漢蔫蔫的，不像呀。最後大家一致認為，他們的陰謀沒有得逞，還會來的。
不出所料，到了下午，那老漢又來了，這次和他一塊來的年輕人又是新麵孔。這一次，還沒發現他們有什麼異常行動。
直到臘月二十九下午，丁老漢每天來洗兩次澡。我算了一下，丁老漢共洗了十八次澡。值得慶幸的是，由於我們防範措施得當，並未發生什麼偷盜之類的事情。
過年期間，我翻閱兒子從單位帶回來的本地報紙，才揭開了丁老漢洗澡的謎底：本報訊2月5日上午，我縣A單位給孤寡老人丁某送溫暖，陪老人到“舒心池”澡堂洗澡……；本報訊2月5日下午，我縣B單位給孤寡老人丁某送溫暖，陪老人到“舒心池”澡堂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