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強迫性神經症所出現的許多症狀中,最重要的莫過於過度強烈的性虐待衝動(因此,其目的是倒錯)的壓力所引起的那些症狀。與某種強迫性神經症的結構一致,這些症狀確實主要用於防禦那些願望,或表達滿足與防禦之間的鬥爭。但是滿足總能得以圓滿的實現;它通過間接的方法成功地在患者的行為中達到自己的目的,為此患者寧願將矛頭對準自己,折磨自己。這種神經症的其他形式,種種強迫性窮思竭慮(brooding kinds),相當於在常態的性滿足中通常隻屬於前期準備性動作的過分性欲化(excessive sexualization)——看、摸、探究願望的過分性欲化。在此,我們便可以解釋撫摸恐懼與強迫性洗手的重要性了。出人意料的是,大部分強迫行為均可追溯到手淫,常常是經過偽裝和變更的手淫。一個眾所周知的事實是,盡管手淫的動作總是單一、一致的,但卻伴有多種形式的性幻想。
向你們更清楚地說明倒錯與神經症的關係,對我來說並不太難;但是我認為我所說的於我們的目的已經足夠。然而,我們還必須謹防被我所說的有關症狀的意義所誤導,從而過高地估計人們的倒錯傾向的頻率和強度。正如你們所了解的那樣,正常的性滿足受到挫折亦可導致神經症。然而,當這種真正的挫折發生時,這種性的需要就會轉向性興奮的不正常方式。你們在後麵會了解這些方式的(參見第22講)。但無論如何,你們將會認識到,由於這種(對正常的性傾向的)“並行的”(collateral)阻擋,倒錯衝動的力量勢必要比正常的性滿足在現實中沒有受到妨礙時來得更為強烈。另外,在明顯的倒錯中也會看到一種類似的影響。在某些案例中,若正常的性本能的滿足在暫時的原因或永恒的社會法規的作用下遭遇到太大的困難,這種倒錯的衝動便會產生,抑或變得更加活躍。而在其他案例中,倒錯傾向卻不依賴於這些條件;因此,我們可以說,倒錯傾向是那些特殊個體的正常的性生活。
或許,你們此時會覺得我不是在解釋,而是在混淆正常的性欲與倒錯的性欲之間的關係。但你們不要忘了,倘若在現實生活中正常性滿足獲得的難度增大,或受到剝奪,那些原先沒有表現出倒錯傾向的人現在因此的確表現出了這一傾向,那麼,我們就必須假定這些人身上有倒錯的傾向;或者,如果你們願意,也可以說倒錯肯定以一種潛隱的方式存在於這些人身上。
這使我們獲得了我曾告訴過你們的第二個新證據。精神分析研究本身也必須涉及兒童的性生活,這是因為分析(成年人的)症狀時所引起的回憶和聯想常可追溯到童年早期。對兒童的直接觀察可一點一點地證實我們由這些分析推知的那些東西。這表明所有這些倒錯傾向都起源於童年期,所有的兒童不僅有倒錯傾向,而且還有倒錯行為,這與他們未成熟的程度相符合——總而言之,性倒錯僅僅是一種被分割成不同衝動的,誇大了的嬰兒性生活。
無論如何,你們現在要用一種新的眼光來看待倒錯,一定要認識到它們與人類性生活的關係。但這一切,卻是以你們對這些不協調的東西深感吃驚和痛苦為代價的!毫無疑問,你們首先會傾向於否認這一切:否認兒童有所謂的性生活,否認我們所觀察的事實的正確性,否認兒童的行為與後來被譴責為倒錯的行為之間有聯係的論證。所以,我想先向你們解釋一下你們之所以反對的動機,然後再給你們描述我們所觀察到的事實。假定兒童沒有性生活——性興奮、性需要和某種滿足——而是在12歲至14歲之間突然獲得的,這與假定他們生來就沒有生殖器,隻是到了青春期才長出來一樣是不可能的(與我們的觀察事實不符),從生物學的觀點看也同樣是荒謬的。青春期所喚醒的隻是生殖機能,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這種機能所利用的是已有的生理的和心理的材料。你們的錯誤在於混淆了性和生殖的概念。在這樣的情況下,你們將堵塞自己理解性、倒錯和神經症的道路。然而,這種錯誤還僅僅是一種傾向性的錯誤。更令人奇怪的是,這個錯誤的起因在於你們自己都曾經是孩子,在孩提時代你們都曾接受教育的影響。當性本能作為一種生殖的衝動爆發時,社會必須發揮其最重要的教育職能,馴服和限製這種性本能,使其受到與社會的要求一致的個體願望的支配。社會也致力於延緩本能的充分發展,直到兒童在智力上的成熟達到一定的程度為止,因為可教育性實際上會隨著性本能的完全侵入而消失。要不然的話,性本能就會衝垮每一個堤壩,並將人們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文明衝洗得一幹二淨。馴服工作也並非易事;其成功有時太小,有時卻又太大。人類社會的動機是經濟方麵的,因為如果社會的成員不工作,社會就沒有足夠的食物來維持其成員的生活,所以,社會必須限製其成員的數目,使人們的精力從性活動轉向工作。總而言之,這種從原始時代起就永久存在著的生存要求一直保留至今。
以經驗為鑒,教育工作者無疑已經認識到,對新一代的性意誌的磨煉應及早進行,要將他們的性生活控製在青春期之前,不要等到青春期風暴之後才進行教育。正是由於這一原因,兒童的幾乎所有幼稚的性活動都被禁止,由此便引起了兒童的不滿。與此相應,人們逐漸確立了一種要使兒童的生活變為無性的(a-sexual)的意念,以至於,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便真的相信兒童是無性的,就連科學也以之作為自己的信條。從此以後,為了避免與信仰、意向相抵觸,人們對兒童的性活動便視而不見(這可是一個了不起的成熟),抑或滿足於科學所采取的某種不同觀點。兒童是天真無邪的,任何以他種方式對兒童的描繪都可能被指控為對人類溫柔、神聖感情的無恥的褻瀆。
隻有兒童才不讚同這些常規習俗。他們非常天真地堅持其肉體的權利,不斷地提供證據以表明自己仍在沿著純潔的道路前進。令人奇怪的是,那些否認兒童有性生活的人們並不因此而放鬆他們在這方麵的教育,而是用最為嚴厲的口氣聲明自己所否認的東西的確存在著——將它們說成是“兒童的惡作劇”(childish naughtinesses”)。從理論上看,最有趣的是,與兒童沒有性生活這一偏見相抵觸的時期——即兒童在五六歲的時候——正好是為大多數人所遺忘的時期,這一時期的遺忘隻有通過分析研究才能被召回意識,不過它們也有可能形成夢。
現在我要告訴你們一些有關兒童性生活的確鑿無疑的事實。為了方便起見,讓我同時引進“力比多”(libido)的概念。恰如“饑餓”一般,“力比多”可被我們用來指謂本能借以表現自己的一種力量(在這種情況下是性本能,但在饑餓的情況下則為營養本能)。其他概念,如性“興奮”和“滿足”則無須進行解釋。你們自己也不難看到,嬰兒的性活動大多是可以解釋的。或許,你們會以此作為反對的一種依據。這些解釋的獲得立足於分析考察,試圖追溯症狀的起因。嬰兒的第一次性衝動的出現與其他極其重要的機能有關。正如你們所知道的,嬰兒的主要興趣是吸收營養;當兒童在吮乳之後熟睡時,他們顯出一種愉快的滿足的神情,這種神情和成年時體驗到性滿足的神情類似。這當然不足以做出某種推論。但我們可以觀察到,嬰兒在並非真正需要更多食物時仍在重複著吸吮營養的動作。可見,他並非受饑餓的驅使。我們將這一動作稱為“享樂性吸吮”(sensualsuck-ing),有了這種動作,嬰兒便能再次帶著愉快的神情入睡。這一事實向我們表明,享樂性吸吮這一動作本身就已給他帶來了滿足。此後不久,隨著吸吮動作的消失,他也就無法入睡了。布達佩斯的兒科醫生林德納(1879)第一個指出這一動作帶有性的特性。那些照管兒童的人,那些在這一問題上沒有理論觀點的人對這種吸吮的看法似乎也與此類似。他們無疑都深信這一動作的惟一目的是獲得快樂,所以將它稱之為兒童的“惡作劇”;倘若兒童不主動放棄這一動作,他們就會讓他痛苦,強迫他放棄。於是,我們了解到嬰兒的這一吸吮動作除了獲得快樂之外並別無其他的目的。我們相信兒童最初是在攝取營養時體驗到這種快樂的,但他們很快就學會了將它從所依隨的條件中分離出來。我們隻能將這種快樂歸屬於嘴和唇區域的興奮;我們將身體的這些部分稱為“性感帶”(erotogenic zones),並把從吸吮中所獲得的快樂稱為性的快樂。毋庸置疑,我們還得進一步討論這種描述是否恰當、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