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麵,讓我們將精神分析對於此病症的研究結果作個總結吧!雖然分析時間略嫌短暫,分析中又遇到了阻礙,但它還是有助於我們對此病的理解——當然,我們要假定我們的研究是正確地加以實施的,在這一點上我不能屈從於你們的判斷。(1)妄想已不再是荒謬或者不可理解的;它是有意義的,它不僅有合理的動機,而且還符合患者的情感體驗背景。(2)作為對某種潛意識心理過程的反應,這種妄想是必需的,至於這一潛意識的心理過程,我們是從一些跡象中推測出來的。正是由於與潛意識心理過程的這一聯係,妄想才獲得了自己的妄想特性,才會對現實的和邏輯的影響產生一種抵抗。妄想本身起源於願望,是一種自慰;(3)這種妄想之所以為嫉妒妄想,而非他種妄想,顯然是由致病的經曆所決定的。你們自然還記得,她在前一天就已對那個狡詐的女仆說過,令她最可怕的事情莫過於自己丈夫的不忠。你們也不會不注意到,這一病例與我們所分析過的症狀性動作之間有兩個重要的類似之處:症狀性動作是有意義的或有意向的;症狀動作與這一情境所涉及的某個潛意識欲望相聯係。
當然,這並沒有回答我們可能提出的關於這一病症的所有問題。相反,問題還有很多——有些問題尚未解決,有些問題由於情況特別不利而根本無法解決。比如,這位婚姻美滿的婦女為什麼會愛上自己的女婿呢?她的這種解脫為什麼采取這種鏡像形式(即將自己的心態投射到丈夫身上),而不采用其他可能的形式呢?你們千萬不要以為提出這種問題毫無意義,是多此一舉的。我們已掌握了不少可供我們使用的材料,這些材料或許都可用來回答這些問題。該婦女現在已到了一個關鍵期,在這一時期,女性的性欲會突然變得莫名的亢進。僅憑這一點就可以解釋這一事件。或許,還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近幾年來,那位出色而忠實的丈夫的性能力已滿足不了這位仍舊保養得很好的婦女的需要。經驗告訴我們,隻有這種男人才會特別忠於、撫愛自己的妻子,才會非常體恤她心靈的種種苦惱和不安。再者,這位婦人的變態的愛的對象正好是其女兒的年輕丈夫,這一事實也不是毫無意義的。母女本有密切的關係,所以女兒的性愛關係往往很容易轉移到其母親的性愛上。在這一點上,我或許有必要提醒你們,嶽母與女婿的關係從人類最早時期起就被視為一種特別令人難堪的關係。在原始人中,就已產生了種種強有力的禁忌規範和避諱。在文明社會中,這種關係也經常超越正、反兩方麵規範的限製。在我們的這一病例中,究竟這三種因素中是哪一種在起作用?是其中的兩種因素在起作用,還是三種因素都在起作用呢?我無法向你們回答這些問題。因為,我對這個病例畢竟隻進行了兩個小時的分析,以後就再也未能繼續下去。
先生們,我已經意識到,我已經給你們講了許多你們尚未準備了解的內容,為的是讓你們能對精神病學和精神分析有一個比較。現在我要問,你們覺察到了二者之間的矛盾所在嗎?精神病學既不采用精神分析的技術方法,也不對妄想的內容作任何判斷。它隻是從遺傳的角度給我們提供一個很普通的、遙遠的病因學理論,而不是首先指明那些更特殊的、更為新近的起因。這其中是否存在著矛盾,存在著某種對立?二者能不能相互補充?遺傳因素同經驗的重要性是否相抵觸?這兩種因素可否以最有效的方式合而為一?你們可能會承認,精神病學的研究確實沒有任何與精神分析的研究有相抵觸的地方。反對精神分析的不是精神病學而是精神病學者。精神分析與精神病學之間的關係類似於組織學與解剖學之間的關係:一個研究器官的外部形態,另一個從組織和細胞的角度研究它們的構造。這二種研究相互聯係,互為始終,很難設想二者之間存在著矛盾。你們知道,解剖學現在已被我們視為科學醫學的基礎。但在過去,也有那麼一個時期,為研究身體的內容結構而進行人體解剖是為社會所禁止的,正如現在用精神分析去了解身體的內部機製為社會所唾罵一般。我們期望,在不久的將來,人們會認識到,倘若精神病學沒有關於心理生活的潛意識過程的正確的知識,那麼,它不能算是以科學為基礎的精神病學。
然而,這個屢遭辱罵的精神分析在你們當中或許可以找到一些朋友。看到精神分析能夠從另一方麵——即治療方麵證明自己的合理存在,他們會歡呼雀躍。正如你們所知道的那樣,迄今為止,我們的精神病學療法無法影響妄想。精神分析既然洞察了這些症狀的機製,那麼,它能夠對妄想產生影響嗎?不,先生們,它也不能。和其他形式的療法一樣,它也對這些病症無能為力(至少就目前而言是這樣)。我們能了解患者有過什麼經曆,卻沒有辦法讓患者自己也能了解。對於這種妄想,我們隻能作初步的分析,不能進行進一步的研究,其原因在座的諸位剛才都已聽見了。你們是否會因此而主張既然分析是徒勞無益的,那麼,我們就應放棄對這些案例的分析?我認為不能。隻管研究,不問是否會立即見效,這既是我們的權利,也是我們的責任。最終——我們現在還不能說何時何地——知識的零星碎片都會轉化為某種力量,變為某種治療的力量。即使精神分析不能治療妄想以及其他形式的神經疾病和精神疾病,它仍不失為科學研究的不可缺少的工具。在目前情況下,我們事實上還不能利用這種工具。我們試圖研究的是人的有關情況,而人是有生命的,倘若人們沒有參與我們研究的願望和動機,我們的研究將難以為之。因此,在結束我們的演講之前,我隻想說一句,對許多種神經錯亂來說,我們在認識上的種種優勢已轉化為治療的力量。隻要條件適宜,我們對這些疾病的治療將獲得任何其他手段都不能達到的、在醫術上堪稱首屈一指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