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些被禁止的願望裏,應特別重視亂倫的願望——也就是說,那些想與父母、兄弟、姊妹性交的願望。你們知道,人類社會是多麼憎惡、至少是宣稱憎惡亂倫,並給予了嚴厲禁止。人們花了很大的精力來解釋這種對亂倫的憎惡。一些人假定,既然近親繁殖足可導致種係退化,因而對亂倫的禁止不過是種係繁衍考慮的心理表征;另一些人則堅持,作為很小時就生活在一起的結果,性欲已從所談論的這些人們身上轉移開去了。應該說,在這兩種情況下,禁止亂倫都是最為保險的做法。至於社會為何禁止亂倫,其原因尚不清楚,但這一事實本身,卻表明了一種強烈的要求禁止亂倫的願望的存在。精神分析的研究已清楚表明,兒童性愛對象的選擇首先是在其親人中間進行的,隻是到了後來才表現出對這種亂倫的拒絕。毋庸置疑,個體心理學並不能幫我們找到這種拒絕的根源。
現在,讓我們總結一下有助於理解夢的兒童心理學方麵的研究結果。我們不僅發現了被遺忘的童年期經曆可以進入夢中,而且還看到,兒童的心理生活及其特點、它的利己主義、它的亂倫對象的選擇等都存在於夢中——亦即,仍存在於潛意識內。並且夢每夜都將我們帶到這種幼稚的狀態。這樣,心理生活中無意識的東西也就是幼稚的東西這一事實便得到證實。對人具有如此之多的邪惡亦不會感到奇怪了。這個可怕的邪惡隻是心理生活最初的、原始的和幼稚的部分,我們可在兒童的實際生活中找到它們。但是,一方麵由於它們分量不大,所以我們對它們不太重視;另一方麵由於我們並不期望兒童有很高的道德水準,所以我們對他們並不在意。由於夢退行到幼稚水平,他們似乎暴露出我們的邪惡。但這隻是一種騙人的外表,我們也曾因此而大為驚異。其實,我們並不像釋夢所傾向於假定的那般邪惡。
如果夢中這些邪惡的衝動隻是幼稚的現象,一種對我們道德發展初期的回歸(因為夢隻是使我們在思想和情感上再次成為兒童),如果我們完完全全是有理性的,那麼,我們就不必為這些邪惡的夢感到羞愧。然而,我們的心理生活中隻有一部分是理性的,相當多的東西都是覺察不到的,所以我們仍常常以非理性的方式為這些夢羞愧。我們讓這些欲望接受夢的稽查。倘若它們中有一種欲望例外地以沒有受到歪曲的形式進入到了意識裏,使我們不得不承認它,我們便會羞愧,便會惱羞成怒。如果在受過歪曲的夢裏它們仍為我們所了解,羞愧之情亦會從我們心頭油然而生。想想那位德高望重的女士所做的“愛的奉獻”一夢吧!雖然她無法對其夢加以解釋,卻深表了對夢的荒謬的憤慨。所以,問題還沒有得到澄清。如果我們對夢的邪惡問題作進一步的思考,那麼,我們便有可能對這一問題形成另一種判斷,對人性做出另一種估價。
讓我們以下述兩個發現作為我們整個研究的結果,雖然這兩個發現僅意味著新的問題和新的懷疑的開始。首先,夢的工作的退行作用不僅是形式上的,而且也是實質上的。它不僅將我們的思想轉化為一種原始的表達形式,而且還複活了我們原始心理生活的一些特點——自我的古老支配作用,性生活的原始衝動,甚至還有我們原有的智慧成就,假使象征聯係也可視為原始的心理生活的特點的話;其次,所有這些古老而幼稚的特點,都曾一度單獨地處於主導地位,而現在卻退居潛意識範圍。我們有關潛意識的觀念現在也正發生改變並得到擴充。“潛意識”已不再隻是目下潛隱的東西的名稱,而是心理生活的一個特殊王國。它有著自己的欲望衝動,自己的表達方式以及在其他地方不起作用的特殊心理機製。然而,我們由釋夢所發現的夢的隱意並不隸屬於這個領域。相反,它們與我們在清醒時的思想雷同,隻不過是無意識的而已。那麼,怎樣解決這一矛盾呢?我們開始覺得有必要做出某種區分。那些起源於我們的意識生活且具有意識生活的特點的東西(我們稱之為“日間餘念”(day'sresidues)與某個來自潛意識領域的東西合並,從而形成了夢。夢的工作便完成於這兩個成分之間。潛意識施於日間餘念的影響無疑是退行作用的一個決定因素。在我們未對這一心理領域作進一步研究之前,這便是我們對夢的基本性質的最深刻的了解。但是,我們不久就會給夢的隱意的潛意識的性質提供另一名稱,以便把它與來自幼稚王國的潛意識區別開來。
當然,我們還可以提出另一個問題:“睡眠期間,究竟是什麼強迫心理活動產生這種退行作用呢?為什麼沒有退行作用就不能應付那個幹擾睡眠的心理刺激呢?倘若為了夢的稽查作用的目的,心理活動不得不利用化裝而采用過去流行、現在卻晦澀難懂的表達方式,那麼,複活這些現已被取代了的原有的心理衝動、欲望和特性又有什麼意義呢?——也就是說,除了利用形式上的退行外,利用實質上的退行又有什麼意思呢?”惟一使我們滿意的答案是,隻有通過這種方法夢才得以形成,否則便沒有任何動力學的可能去打消引起夢的刺激。但迄今為止,我們尚無權做出這樣一種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