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兒童的夢(3 / 3)

觀察被迫挨餓的囚犯,斷糧的旅行者和探險者,我們可以看到,在這些情況下,他們經常夢見自己得到了食物。因此,奧托·諾頓斯柯爾德(1904年,第1卷,第336頁及下一頁)這樣描述了探險隊員們在南極過冬時的生活:我們的夢很明確地表現了當時我們內心深處的思想方向。我們從未像那時一樣做過那麼多、那麼生動的夢。即使那些很少做夢的人,和我們一起在早晨交流彼此在想象世界中的最新經曆時,也有很多話可講。這些經曆全都與我們當時相距甚遠的外界有關,不過也有一些經曆是關於我們當時所處的情況的……但是我們的夢通常是以吃喝為主。如果一位隊員晚上夢見自己參加了一個大型午宴,到了早晨仍能說自己“吃了一頓有三道菜的飯”,那麼他會感到非常自豪。另一位隊員則夢見滿山遍野都是煙草。還有一位則夢見一艘揚帆而來的船隻,正從沒有被冰封住的海域上駛來。還有一個夢也值得一提。郵遞員把信送來了,反複解釋他遲來的原因:他先把信送錯了地方,然後費了很大周折才將信件取回。當然,我們也常夢見一些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然而,令人吃驚的是,幾乎所有的夢,無論是自己做的還是聽別人講的夢都缺乏想象。倘若能把所有這些夢都記載下來,那肯定能引起極大的心理學興趣。既然夢能給每個人提供他最渴望得到的一切,那麼,就不難理解,我們是多麼思慕睡眠了。杜·普裏爾(1885年,第231頁)所講的道理也是一樣。他說:“芒戈·帕克有一次在非洲旅行快要渴死時,曾夢見其家鄉水源豐富的山穀和草地。拜倫·特倫克被囚於馬格德堡的城堡裏挨餓時,亦夢見自己周圍到處都是美味佳肴;喬治·巴克在參加弗蘭克林的首次探險活動的過程中,每當糧絕而將餓死時,便夢見吃到了豐盛的食物”。

無論誰晚餐吃得過多而難免夜間口渴,都有可能夢見自己在喝水。當然,靠夢是不能真正滿足自己對食物或飲料的強烈需要的。人們從這種夢中醒來後仍會覺得口渴,不得不真的喝點水。在這種情況下,夢所產生的實際效果是微不足道的。但夢的產生顯然目的在於保護睡眠,不讓刺激將人驚醒並采取行動。當需要強度不大時,由夢所獲得的滿足便能幫助人們克服這種需要。

同樣,夢也能使處於性刺激作用下的人們獲得滿足。但值得一提的是,這種滿足有自己的獨特性。由於性本能不像饑、渴那樣依賴於對象,因而夢遺所帶來的滿足可能是真正的滿足。由於在與對象的關係中出現的某種困難(這一點我以後再講),這種真正的滿足仍常常被置於模糊或受到歪曲的夢的內容中。遺精夢的這一特點(正如奧托·蘭克(1912a)所指出的那樣),使它們得以成為夢的歪曲之研究的特別合適的對象。此外,就成人而言,所有源於軀體需要的夢不僅包含有滿足,而且還包含有純粹由心理刺激所引起的其他材料。對於這些材料,我們隻有通過解釋才能去了解。

再者,我的意思並不是主張,成人的這種幼稚型的願望滿足的夢僅僅是對我所提到的那種迫切需要的反應。我們還知道,在某種占主導地位的情境的影響下,會產生某種簡單、明了的夢。究其起源,卻都明白無誤的是心理刺激。例如,存在著一種焦急的夢(dreams of impatience):假如夢者準備去旅行,準備去看一出對他來說很重要的戲,準備去演講或去訪友,那麼,他可能在夢中提早實現自己的期望。他或許在前一夜就夢見自己到達了目的地,或夢見已在看戲,或夢見自己已在和那位他打算去拜訪的人交談。又如,還有一些被認為是舒適的夢(dreams of convenience),夢者想多睡會兒覺,於是便夢見自己已經起床,在洗臉,或者已在上課,而實際上仍在睡夢中,他是想在夢裏起床,而不願真正起床。我們已經認識到,睡眠的願望在夢的構建上有著重要的作用。透過上述夢,我們又可清楚地看到這一點。夢的願望明顯地表現於這些夢中,並表明自己就是夢的主要構建者。所以,我們有充分的理由認為,睡眠需要的重要性並不亞於其他重大的機體需要。

在慕尼黑的沙克畫廊,掛著一幅複製的施溫德的畫。透過此畫,我們可以看出,畫家很明確地知道夢可由某種占主導地位的情境引起。畫名為《囚犯的夢》。夢的內容肯定是囚犯的越獄。從由窗口潑灑而入的陽光結束了囚犯的夢這一點,我們可以推知,囚犯夢見的乃是他已從窗口逃了出去的幸福時刻。重疊而立的妖魔無疑代表著他攀緣上窗所應選擇的位置。如果我們沒有理解錯,沒有牽強附會的話,那個站在最頂端,正在鋸鐵條的妖魔——他正在做囚犯想做的事——與囚犯麵貌酷似。

我曾說過,除了兒童的夢和幼稚型的夢之外,其他所有的夢都因受到歪曲而難以理解。一開始,我們也分不清這些夢是否正如我們所揣想的那樣,也是願望的滿足,我們也無法從其顯意中推測出它們究竟是由什麼心理刺激所引起,亦不能證明它們也正在竭力消除刺激或對付刺激。我們必須對它們加以解釋——換句話說,必須對它們進行翻譯——去除它們的歪曲,揭開顯意的麵紗,讓隱意見於光天。隻有這樣,我們才能判斷我們在研究幼兒的夢時所得到的種種結論是否可用以解釋所有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