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該是我們選取一夢,試用我們的技術對它進行分析,看看我們的期望是否可以得到證實的時候了。可是,我們選擇什麼樣的夢才好呢?你們想象不出夢例的挑選有多困難,我也不能給你們解釋清楚這些困難的性質。大體說來,有些夢顯然很少受到歪曲,所以最好從這些夢開始。但究竟什麼夢最少受到歪曲呢?難道是那些明白易懂、條理清楚的夢嗎?要是這樣去想,我們便難免步入歧途。調查表明,這些夢有很多地方被歪曲了。倘若我不考慮特定的要求,任意挑選一夢為例,那你們可能會大失所望的。那樣的話,我們將不得不注意或記錄由單個的夢的成分所引起的許多聯想,以致我們對工作隻能顧頭不顧尾。如果我們將夢寫下來,並記下由這個夢所引起的所有聯想,那麼可以肯定,記載夢及聯想所花的時間比原來的夢還要長許多倍。因此,最切實的方法似乎是選取幾個簡短的夢來分析,每個夢至少都會告訴我們一點什麼,證實一點什麼。所以,在經驗尚未告訴我們可以在何處真正找到那些極少歪曲的夢的情況下,我們便決定采用這一方法。
然而,我還可以想出一個能使我們的工作更容易進行的方法——一個唾手可得的方法。我們用不著從整個夢的解釋開始,而是將自己限定在一些夢的成分上。現舉幾個夢為例,看看我們是怎樣運用我們的技術去解釋它們的。
(a)一位女士說自己在童年時代經常夢見上帝頭上戴著一頂紙做的三角帽。假如沒有夢者的幫助,你將怎麼解釋此夢呢?它聽起來十分荒謬。但該女士說她小時候常在進餐時帶上一頂那樣的帽子,為的是更方便地滿足她想偷看其兄弟姐妹盤子裏的食物是否比她的多的願望。這樣一來,這個夢便不再顯得荒謬了。帽子的作用顯然有如一副護目鏡。此後,夢者還談到了她的另一聯想,這使得對帽子這一成分和整個夢的解釋變得更為容易了。“我聽說上帝無所不知,無所不見,”她說,“這個夢的意義隻能是,即使他們想盡力瞞著我,但我也像上帝一樣無所不知,無所不見。”此例或許太簡單了。
(b)一位多疑的女病人曾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中有人告訴她一些關於我的那本《詼諧及其與潛意識的關係》(1905c)的書的情況,並對該書大加讚賞。接著又夢見了“水道”(channel),也許是另一本書曾提到過水道,抑或提到過與水道有關的某個其他的東西……她不知道……這一切都很模糊。
毫無疑問,你們往往會認為由於“水道”這一成分本身很模糊,因而難於加以解釋。你們認為困難,這是對的,但困難不是由模糊而引起的:困難及模糊均由另一個原因所引起。夢者沒有想起任何與“水道”有關的事情。我自然也無法闡釋它。短時間後——事實上就是第二天,她對我說她想起了某件事,此事或許與“水道”一詞有關。這也是一個詼諧——一個她曾聽過的詼諧。在多佛和加來之間的輪船上,一著名作家在和一英國人交談。後者引述了一個警句:“Dusublimeanridi-culeiln'yaqu'unpas(高尚與可笑之間僅一步之遙。)“是的,”作家回答道,“le Pasde Calais”——意思是他認為法國是高尚的,而英國是可笑的。這個Pasde Calais就是一條水道——英吉利海峽。你們會問我是否認為這件事與夢有什麼關係。我認為當然有關係,它提供了對令人困惑不解的夢的成分的解釋。這個詼諧存在於做夢之前,而且就是“水道”這個成分背後的潛意識思想,你們對此有懷疑嗎?從病人的聯想可知,她的懷疑隱藏在明顯的讚美之後。她不願暴露這一懷疑,無疑就是造成聯想遲緩和夢的成分模糊的共同原因。看看夢的成分與其潛意識背景的關係吧:事實上,夢的成分是其潛意識背景的一個片斷,一種暗喻。由於二者已被隔離開來了,夢的成分才變得不可理解了。
(c)一個病人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中有這樣一段:他家裏的好幾個成員正圍坐在一張形狀奇特的桌子旁,等等。由這張桌子他聯想到,有一次造訪一個特殊的家庭時,他曾看見過這種桌子。然後他繼續聯想到:在這個家庭內,父子關係很特別。不久以後,他又補充說自己與父親的關係也是如此。所以此桌入夢,目的在於指出這一類似之處。
該夢者早已熟悉了釋夢的要求。換一個也許會拒絕把桌子的形狀之類的瑣碎細節作為研究的主題。但事實上,我們從不把夢中的東西看成是偶然的或無關緊要的。並期望從對這些不重要且無意義的細節所作的解釋中獲取準確的知識。“我們的關係與他們的相同”這種想法為什麼要通過選擇桌子(Tisch)來表達呢?你們或許會對此問題感到驚奇。但當你們知道了夢者造訪的這一家姓“Tischler”(字麵意義:“木匠”)之後,問題也就解決了。夢者讓其親屬們圍坐在這張桌子(Tisch)旁,他是在說他們也是木匠(Tischlers)。附帶提一句,你們應該注意到,以這種方式敘說對夢的解釋,一個人難免被人視為有些輕率。你們也會猜想,這就是我曾暗示過的選取夢例的困難之一。我可以輕易地舉出另一個例子來取代此例,然而,輕率之弊雖可避免,另一種缺陷又會產生。
在我看來,現在該是我給大家介紹兩個新術語的時候了。這兩個術語,其實我們很久以前就可加以運用的。我們把夢實際上告訴我們的東西稱為夢的顯意(the manifest dream-con-tent),而將其背後隱藏的材料,即我們希望通過夢者的聯想而得到的材料,稱為夢的隱意(the latent dream-thought)。因此,我們現在就來討論一下上述各例中夢的顯意和隱意之間的關係。這些關係種類繁多。在例(a)和(b)中,夢的顯意是隱意的一個組成部分,盡管隻是一個很小的片斷。在大而複雜的潛意識夢念的心理結構中,也有一小部分夢念進入到顯夢中——作為一個片斷,在其他案例中則作為一個引喻,一個標題抑或電報文體式的縮寫。釋夢便是將這些片斷或引喻湊成一個整體——這點在例(b)中做得特別出色。於是,作為夢的工作形式之一的歪曲便被某個片斷,某個隱喻所取代。在例(c)中,夢的顯意和隱意之間還有一種關係,這種關係在下述各例中將表述得更為簡單和清楚。
(d)夢者將一位女士(他所認識的一位很特別的人)從床後拉出來。夢者本人從自己的第一個聯想中就找到了這個夢的成分的意義:他特別喜歡這位女士。
(e)有一男士夢見其兄弟在一個箱子裏(Kasten)。他的第一反應是“Kasten”被“Schrank”(碗櫃)取代了,第二反應才說出了夢的隱意:他的兄弟正在約束自己(“Schrnktsiche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