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懂事以來,她的生活裏就有這兩個男子。一個是嫡親的哥哥,叫高振嵩。一個是周伯伯的長子,叫周重霄。
周重霄自小長得就好看,美雲雖未見過周伯伯的大太太,卻聽人說,大太太是滬上出了名的美人。周重霄長得好看,也是自然。
小孩子,總是歡喜漂亮。
美雲小的時候有一段功夫更歡喜跟著周重霄,在他身後不停不停的喊他重霄哥哥。
他和她的兄長不一樣,兄長總是更體貼她。不管她要什麼,都巴巴的得了來,送到她的手上。可是重霄哥哥就有點客氣過頭。
他會很客氣的和她笑笑說,美雲乖。卻從來不會答應她的任何要求。
時間長了,她便有些不大歡喜和他一道玩了。
他似乎也並不在意。
在美雲有限的童年記憶裏,他向很沉默的坐在窗邊上看書。她偷偷問過兄長,窗戶那樣高,為什麼重霄哥哥一點也不害怕,還要坐在上麵看書。她兄長說,重霄哥哥講,窗戶底下總是很吵,他坐得高一些,才不會有人打攪。
小時候的美雲覺得這個重霄哥哥真是奇怪,窗戶再高,底下的吵鬧聲音不也一樣聽得到嗎?他倒不如把兩邊耳朵都塞起來更便當一些。
後來她才明白過來,不是怕聲音吵鬧,是他從那時起就守著心窗,不願叫人靠近一步。
雖周重霄對她也淡淡的,可比起其他女子來,他待她是很好的了。
他會讓她跟著到處去,也會喊她“美雲妹妹”,問她累不累,需不需要休息。
他在十八歲的時候跟著周伯伯到南京去參加一個青年男子的搏擊比賽,得了一個第一名。當時的總統還頒了一枚獎章給他。他在滬上漸漸不再隻是周督軍兒子這一個名聲,變得叫女孩子追崇起來。
美雲那時也正是一個妙齡少女,身邊圍繞的男子各有各的好。
可她的視線總忍不住向著周重霄的方向走。
在他身旁出現了其他軍長官家千金的時候,她心裏就會很不舒服。
她知道,她對周重霄這個人是勢在必得的。
搏擊比賽後不久,周伯伯就要送周重霄去德國念書。美雲心裏發起急來,大家都說外國的女子大膽風情,男子一到外國去,很容易就要叫他們勾了魂去。
她在讀書一方麵還有些長處。母親又是國內第一批出去留學的女醫生。美雲偷聽父親說,要讓兄長也跟著周重霄一道去德國念書。
她夜晚跑到兄長的房間,軟磨硬泡,讓兄長去和父親疏通,叫她也能跟了一塊出國。
她心裏有著小九九,不肯叫父親看出來她的小心思,有意選了離兄長他們有些路途的學校。可上火車,離開滬上的那一天,還是叫父親暗地裏點明了。
父親讓她不要心急,說她想要的,總會成真。
那一天是她一生裏最美好的一天。她所愛的三個男子都在身旁,她所想的願望的都將實現。那天之後,再沒有一個日子叫她那樣快活。
到了德國之後,兄長常會和周重霄一起到她的學校找她,有時隻是去吃飯,有時會到外國人開的店裏去逛逛。
兩年之後,兄長和周重霄轉了學校。地方隱蔽,她不知道他們在什麼地方學習,兄長也很少再寫信,或是打學校裏的電話。
一個月之後,再見到他們,美雲險些認不出他們兩個人來。
兩個人都曬得黑乎乎的,兄長原就長得愣頭愣腦,曬黑之後,更顯得傻氣;周重霄卻不同,他原就有一種天生而來的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淡,曬了一身黑銅色,越發顯得沉冷,人也穩重了不少。
兄長見到她高興得很。不叫她與同學一塊去吃飯,拉了她要去酒吧。
周重霄在旁沉默,似是不大認同。卻也不加反對。
美雲原也不願去酒吧,可見周重霄沉默,她心裏生出一股好奇。不知他喝了酒之後會是什麼模樣。
在她的記憶裏,他沒有什麼時候失控過,她迫切想要打破他的銅牆鐵壁,想要鑽到那城牆裏去看看。
外國的酒吧和中國的飯店也並沒有什麼不同,不過更鬆散豪放一些。
兄長不知是不是在學校裏關得時間久了,不知不覺就喝了不少,美雲因好一段時間沒和周重霄見麵,就和周重霄有一下沒一下的說著話,倒自己兄長給忘了。待反應過來,他已和一旁長得又黑又高的一個外國人吵了起來。
美雲忙上前要去勸阻。
那外國人見著是一個東方女子,長得又俏麗動人,酒精作祟,流裏流氣的就對她動起手來。
她兄長這時已醉得厲害,上前就跟那外國人動手。卻隻被打了一拳,就暈倒在角落裏,呼呼大睡起來。
那外國人見隻剩下美雲一個,不客氣的上前就揪住了她的長發和身上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