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大軍駐紮在獵獵寒風裏,雪一連下了三天。
就在今天夜晚十二點,周重霄已令人傳話給仍滯留在北平城裏的王淵文,要他在今晚十二點之前孤身出城,跟大軍前往南京,接受南京政/府的審判。十二點一過,周重霄的大軍將會攻破北平城門,將他擒回南京。
離十二點還有半個鍾點。
軍營裏的每一個士兵都托著槍在等著,等著一聲令下,踏著白雪,衝進北平城。
黑夜裏,漫天的雪紛紛揚揚,天空漆黑一片,唯有偏南角有一顆星子,分外明亮。
北平城裏,寂靜悄悄的院子裏,阿福收拾好了行李,正在扶梁娉起身。
“督軍夫人!”
那關著的門被人猛的撞開,香兒闖了進來。
她衝到梁娉的腳邊,抱住了梁娉的小腿,哭著哀求道:“隻有你能勸他了。你勸勸他罷,別再犯傻,跟我走罷,這個時候出城,隻有死路一條了啊!”
梁娉雙腿被她抓著,人便坐不住的往後倒。
阿福忙去拉香兒:“姑娘,你別為難太太了。她現在,自己也難,能管得了誰?”
香兒抬起淚蒙蒙的眼睛,望著那急促喘著,渾身虛軟的伏在床邊上的梁娉。隻這麼一會,那臉龐已通紅,喘不上氣的樣子,叫人看得心慌。
香兒怔忪:“你怎麼就這樣了?”
“太太病了。”
阿福的話音剛落下,王淵文進來,陰著臉,二話不說,一把拎起香兒往外走。
“少爺!”
香兒抱著他的胳膊:“我找了船,你跟我走罷!現在去天津搭渡輪,要是被周督軍抓住了......”
“我的事,輪不到你管!”
王淵文毫不留情的把香兒丟到雪地裏,掉轉身就走。
“王少爺!”
香兒竭盡全力喚了他一聲,伏在地上顫抖著求道:“我隻是想要你活著,你竟一點也不在乎嗎?”
王淵文未回頭,漆黑的夜裏,除了雪花,還有熱淚,模糊了香兒的視線,冰涼了她的血骨。
王淵文進到房間裏,一瞬間的溫暖和馨香,令他心脾熨帖。他上前來,要將梁娉攙扶起來。
梁娉坐著不動:“我哪裏也不去。”
“你要跟我去德國。”
“我不去。”
王淵文攬腰將她抱起,梁娉掙紮起來。卻隻微微一動,便氣喘不已。
王淵文不得不把她放下,焦躁又怨恨的望著她:“你就那樣愛他,舍不得他?”
她喘息著,說不上話。
王淵文恨恨的點頭,咬牙切齒的,連說了幾聲好。大步走出去,不多會,又回來,手裏拿了一個盒子。
他把盒子打開,裏麵放著幾個灌滿了的針筒。
梁娉陡然一驚,恐慌的往後縮:“你,你要做什麼?”
“我說了,就是死,我也不會叫你再有機會回到他身邊去!”
王淵文臉色冷凝似剛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他上前一步抓住梁娉的胳膊,將雪亮的針尖紮了進去。
梁娉掙紮,那銀針扭曲著,從血管裏跳脫出來,血液順著針劑流出來,滴到王淵文手背上。
溫熱又冰涼。
她掙紮著,沒了氣力,眼睛一閉,腦袋往下垂落。
王淵文伸手一托,望著她白慘慘的臉頰,笑得溫和如煦:“你瞧,我說了,你不會有機會再回到他身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