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近秋的氣候總是這樣,不經意間就能叫人染上風寒。
暗夜沉沉裏,躲在磚牆後的人驀然一個噴嚏,就能將整個空寂的天地都驚擾一般。
“少帥,要不回去歇歇罷。”
傅學為聞言,扭頭瞪了身後的侍從官一眼。眸光犀利。
侍從官不敢再勸說。
又等了大約有一刻鍾的樣子,天邊微微泛了白,傅學為不禁失望的微微吐了口氣,便要叫人撤退。
侍從官眼前一亮,趕緊道:“來了!”
傅學為立即吩咐所有人的槍支上膛,準備作戰。
那輛車卻徑直開到矮牆邊,沒有一點聲響,車上丟下來一個席子裹著的物什,又極快的開走了。
侍從官小心翼翼的上前,將那席子一展開,見到一個幾乎開腸破肚,鮮血直流的人。
傅學為立喝道:“軍醫!”
跟在身後的三五個軍醫立刻上來,將人抬道後頭去診治。
傅學為與士兵親自,在矮牆外不停巡邏。等軍醫說好上路了,這才帶了人匆匆離開。
偽滿洲國邊境上,晨起的日光照見塵土飛揚。頂上哨位換崗的日本兵照慣例偷了一會懶,已錯過矮牆邊,那不易叫人察覺的角落,來了又去的一輛黑色汽車。
軍醫不停給剛救回來的人搭著脈,時不時看一眼縫合的傷口,車子顛簸,對這樣嚴重的傷者是一個很嚴峻的考驗。
這個人,卻在傷口剛縫合不久,氣息仍很微弱的時候,睜開了眼來。
傅學為忙握住他的手:“方師長,你怎麼樣?”
方誌清看到他的臉龐,竟有些恍惚。
生死之間的博弈,他竟贏了。
他閉了閉眼睛,表示回應。
傅學為長吐了口氣,臉上緊張的白色也削減下去不少。他將方誌清的手又緊了一緊,寬慰道:“就快要到了,你再忍一忍。”
方誌清卻像是有話要說,嘴唇不停的闔動著。
傅學為見狀,知他是唯恐自己在路途中出什麼意外,這好不容易可帶出來的話,不能傳到自己的耳朵中來。因將身體微俯下來,把耳朵湊到了方誌清的嘴唇邊。
方誌清便把周重霄交代他的話一一告訴給傅學為聽,說畢,那力氣也用了十分之八九,兩眼一翻,頓困死過去。
傅學為立即讓軍醫過來查看,自坐在一旁,望著車窗外隱隱而現的亮光。眼中有閃爍的銀光在浮動。
父帥到底不能從虎穴龍潭裏逃出生天......傅學為將臉別過去,聽到軍醫說方誌清穩定下來,隻點了一點頭,將手往臉上一抬,暗暗的抹去了那濕潤的蹤影。
......
半邊窗戶叫陽光照著,把室內的一雙男女也顯現得一清二楚。
櫻子自那床榻上起來,臉上不無羞愧。
她見到周重霄自盥洗室內走出來,忙從床上起來,素這一雙手要替他擰紐襻。周重霄望了她一眼,卻直走到那桌前,將玻璃鏡子往地上一摜,登碎片四裂。
櫻子嚇了一跳。
隻見周重霄從容的彎腰撿了一片起來,走到她跟前,目光冷然無暖色,越走越近,迫得櫻子精神緊繃,不由自主的往後退。
“周,周......”
她知道理惠子被與他一起的那個男人以瓷片抹喉,丟了性命的事情。昨夜吉田叔叔再三勸告她,為帝國大業,一定要忍耐,將這個男人收服。櫻子幾乎是掉了眼淚,要求吉田叔叔讓她回家。可吉田卻寬慰她,說這個男人和那個與理惠子一塊的男人不同,絕不會傷害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