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重行望了他一眼,越過陳副官往樓下走。
陳副官也跟著輕聲下樓。
“是該處罰。”
周重霄到了樓下才說道:“衙門裏你是不能待了,留在內院還是去航空學校,自己選。”
陳副官頭越發低垂下去,五官緊攏在一塊,後背卻還是挺直得很:“我是一個軍人,就該去軍人該去的地方。”
周重霄望著那被陽光照得稀稀落落的樹影子,緩緩道:“那就去浙江罷。”
......
雖兩人鬧得不愉快,梁娉還是擔心楊紅會趁機對周重霄發難。
所幸重行動作很快,在周四新一期《華文報》刊印之前,他把楊紅的胞弟請到了滬上。
親姐弟,卻在大庭廣之下撕破了臉皮。為被幹涉了半輩子的人生,為付出了半輩子卻遭怨恨的人生。
梁娉不知道那是怎樣一種驚心動魄的場景,隻聽重行說,楊紅最後哭得很傷心。像她那樣一個極力向上攀爬,以筆為柴刀,披荊斬棘的往前走,不管手起刀落的路上是否會波及無辜,她仍義無反顧的女人。那樣一個堅強的女人,在大庭廣眾之下痛哭。梁娉心中有些不忍。
但也隻有在她的公信力被徹底破壞,以她的筆杆所寫出來的一言一行再無法得到眾人的信服,她對重霄的威脅才算得上解除。
“辛苦你了,重行。”
重行頜首微微一笑,半轉了身,又回過來:“大嫂......”
喚了一聲,卻又不知道開口再說些什麼。
梁娉一早起來便因妊娠反應滴水未進,臉色很不好看,半靠在椅子上,輕輕的點頭:“我知道了,你去罷。”
她聲音帶著一絲沙啞,人看起來也柔弱瘦削得厲害。
周重行無奈的開門出去,走到樓下,望見就站在院子裏,半仰望著二樓臥室窗戶的兄長。
他三兩步走過去。
“大哥。”
周重霄點頭。
收回視線,他往臨時書房裏去。
“大哥!”重行又急喊了一聲,跟過去道,“大嫂也是一時心急。她不過是和陳副官打聽一些有關北平的消息,並沒有做其他的事情,是不是......”
“那是因為小陳還有分寸。”
周重霄擺手:“這件事你不要過問。邵先生的信函已經過來,後天我會前往湘楚邊界,和傅建榮見麵。你留在滬上,萬事小心。”
“是。”
重行應了一聲,無奈的退下去。
周重霄回房,批改了一會公文,處理了一下午的公務,將近傍晚的時候,戴上帽子,預備要去郊外校場。走到月亮門的時候,遇到老媽子拿了食盒過來,問道:“太太今天的飯量怎麼樣?”
老媽子便豎起肩膀做了一個萬福,道:“太太今天早上到現在就喝了半碗小米粥,什麼也吃不下。”
周重霄接過她手上的食盒打開來一看,果然什麼都沒動。
“浙江請來的廚子做的是哪幾樣?”
老媽子指了指,周重霄看到那幾樣菜有筷子撥動的痕跡,大約是勉強吃了幾根。
“太太這反應太厲害了,是不是要請大夫過來瞧瞧?”
“讓門房備車去把醫生接過來。”
老媽子應了,抱著食盒往外走。
周重霄抿著唇,在原地站了一站,改了主意,掉轉身往樓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