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小七不肯為難你,你當我梁紹會怕你這個烏龜王八蛋!”
他一邊叫囂,一邊舉著拐杖要往周重霄身上招呼。
高振嵩去而複返,身後跟著高美雲,高振嵩上前一把揪住梁紹,掐著他肩胛骨,把那拐杖奪過來,氣洶洶丟到邊上。
梁紹還要動,他從槍套裏拔出手槍,對準了梁紹的腦袋。
高美雲見到周重霄那胡子拉碴的模樣,心痛得無以複加,調轉身來擋在周重霄前麵,盯著梁紹不客氣道:“你這是什麼道理?梁娉死了,就要找人給她陪葬嗎?那是你妹子,還是他的太太,隻有你一個人傷心難過?隻有你一個心疼她?梁四少,先不說是她自己求死,哪怕不是,誰的債你找誰,在這裏發什麼瘋?”
梁紹氣得笑起來,兩隻眼睛譏諷的在高美雲臉上左右溜看。忽的把臉往下一垂,伸手過去掐住了高美雲的脖子:“說得好!誰的債找誰!顰顰她要給你這個賤婦讓位,是你害死她,我掐死你!叫你償命!”
在場的人皆被梁紹突然的過激行動駭住,高振嵩舉著槍,反應過來扣動了扳機。那一發子彈就在毫厘之間,周重霄手邊捏了一隻粉餅盒子擲過來,恰中高振嵩的手腕。那槍偏側過去,脫口而出的一發子彈“乓”一聲直入牆頭柱上,打得柱上粉屑簌簌。
把眾人都給怔住了。
高美雲急把梁紹一推,躲到周重霄身後來。
“出去!”
周重霄沉冷開口:“都給我滾出去!”
高美雲委屈道:“重霄......”
“滾!”
她被喝得渾身一震,滿眼哀傷、心痛的望著周重霄,高振嵩上前拽了她一隻胳膊,把人往外拎。
梁紹冷哼出聲:“周重霄,我梁紹不是你的對手,可你要真對不起我妹子,拚了這條命我也要給她討個說法!”
“她可以為你死,卻不能為那些混賬娘們死!要叫我知道是真的,我第一個宰了她!”
說畢,他把門一踹,撿了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出門去。
劉媽挨在最後。見著人都走光了,才低聲道:“姑爺,有一件事我得告訴你。”
“前兩日,高小姐來見小姐。我隻當她是擔心小姐高燒未退,特意來替小姐檢查,就留了她在房裏和小姐單獨說話。卻聽到她說小姐,小姐配不上你的話,還說,小姐因流產,往後也不能生育........”
周重霄忽朝她望去,眸子暗冷,露出殺意。
“這話千真萬確,造一句謠,就叫我天打五雷轟。那天我原想走遠一些,可又擔心小姐有什麼要的,一時叫不到人。便隻在院子裏站了一會,又到門外候著。聽著不真切,大意卻不差。不知小姐是不是因這個,生了那樣的念頭。”
“你還有別的話說?”
劉媽搖搖頭。
周重霄神色變得異常平靜,靜得叫人心驚膽顫。
他聲音輕緩:“出去。”
劉媽關了門,退出房去。
周重霄捏著那一隻信封,眸色無光,池底痛色,幾要逸出瞳仁。半晌,無法擺動指尖,自如把信抽出來。
迎著紛紛擾擾的陽光,他手一抖,那雪白的信紙落在桌上。顫抖著指尖,將折疊整齊的信紙展開。
信的開頭,以簪花小楷寫著四哥,見字如麵。
周重霄捏著信的手一抖,定了定神,才可往下看去。
四哥,見字如麵:
人生本如朝露,事事如夢,一切難以預料。我在這一時寫書予你,尚為一人,待你收到這封信時,恐怕我已成世間一鬼。
四哥,你勿因此覺我薄情,正因情深,才不得不做下這叫你難允的決定。
事因由我起,理該我去了結。
宋則鳴投靠日本人,甘為倭人走狗,囚我於滿洲國境,又以相片脅迫於我,令我做有悖人倫,有違天理之事。
顰顰雖身為女子,不齒與倭人為伍。
然則,我雖無懼相片泄露,名譽掃地,卻不得不顧及無辜人。況,彼有治國平天下之心,我無以為繼,更不可陷他兩難。
宋則鳴忘恩負義,奸猾墮落至斯,阿爹在時,必不能容他。紛亂中國,更不可容此奸猾禍國之人。
我今決意與他共赴一死,絕不後悔。
唯念四哥,唯念梁氏難以承繼。往後隻可仰仗四哥,我心甚愧。求兄長寬宥我這無用的妹子。
我有寶玉珍珠,托劉媽整理在匣,他日梁氏危及,錢財可通之處,四哥不必珍惜惦念。四哥在顰顰,雖死不忘,顰顰亦信四哥,雖不得見,卻銘記在心。
生死不過平常,四哥隻當顰顰出了遠門,難再相見。勿因生死難介懷,愁思為難。
至於無辜人。男女感情之事,經宋老師,顰顰始知人心不可強求。這筆債,從四哥開始,便在顰顰這裏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