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梁兩家,從今日起,塵土相歸,兩債相抵。萬不可為難彼人。
癡心人,圓他們一個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美夢罷。
四哥,你平素總說不信鬼神。今日,我卻望世間真有鬼神。便是我死了,也能時時回來照拂,見想見之人,陪想陪之人。
勿怪我心狠,拋你一人。那田村、宋則鳴,皆該死,卻不得死,以我一命搏他二人性命,此生足矣。
願來世,仍為梁家女兒。
落款,隻“七妹”二字。
通篇無一字提到他,唯有“無辜人”、“彼人”、“癡心人”。
“無辜人。”
誰才是這場陰謀裏的無辜人.......
周重霄手上一鬆,那信紙輕飄飄落到了地板上。他嘴角往上扯著,露出不知什麼意味的淡笑。眼裏波光微微而動。目光定在那床沿邊上,恍惚她還在身旁。眸色淡淡,青眉微蹙,倚著他語聲糯軟。
“讓我再抱一抱,一會就好。”
“你喊我一聲顰顰。”
“今天是我生辰,十二點鍾還未過,你不答應我嗎?”
“少蘅,你要記得今天,要記得現在。你要記得,千萬別忘。”
叫我別忘,你卻又撒開手去,梁娉,這是什麼道理?
忽聽一聲響,完整的一塊鏡子,碎得四分五裂,光潔的鏡麵上鮮血淋漓。
......
田中太一以日本公民在浙江失蹤為由,逼迫浙江政/府逮捕鴻江飯店的掌櫃及入資股東。
鴻江飯店牽涉甚廣,浙江商會元老幾都在鴻江飯店有大大小小的資金投入。包括新上任的浙江商會會長王家大少,也是鴻江飯店的小老板之一。田中太一為兄弟田村討說法報仇為借口,試圖以此鬆動浙江商會的根基。挑撥浙江商會和政/府之間的關係。
高振嵩和田中太一周旋了幾日,已不堪疲憊,王大少又在這個時候闖到了日本人的聚會地去,叫日本人抓了去。
可謂是雪上加霜,煩不勝煩。
高美雲愁容滿麵的站在高振嵩的辦公桌前:“蔣錫正點兵校閱,傅建榮又有卷土重來之勢,南京的王涇陽更加快了加冕稱帝的鬼把戲。這個時候,重霄還為了一個女人不肯振作,他多年來的心血就要看著毀於一旦嗎?”
“大哥!”
見高振嵩坐著不動,高美雲拿腳在地上跺著,兩手環胸,急道:“你趕緊想想辦法!”
“我有什麼辦法可想?”
高振嵩眉頭一攏,了然的目光落在高美雲臉上:“倒是你,自己夫婿生死未卜,你不想著怎樣去救他,關心這些事情做什麼?”
他起身,往高美雲跟前一站:“美雲,你告訴我,你究竟是怎樣想的?重霄的意思,你看得還不清楚?他向對你我兩人寬厚,可你也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惹急了他,他的脾氣你是知道的。”
高美雲心虛的把臉往旁邊一扭,低了聲音道:“我做什麼?局勢一亂,你又要去打仗,我不過關心你罷了,你不稀罕,我不說就是了!”
說著便要走。
那門被人從外“砰”一下撞開,高振嵩身旁跟著的一個小侍從官急道:“報告長官,田中一太找到門上來了!”
田中一太得知周重霄因夫人過世,傷情不已,久不來衙門,挑著一個好時候闖到門上來了。
高振嵩因周重霄不下指示,又妹婿被日本人扣住,做事忌憚重重。麵對田中一太的咄咄逼人,不過虛晃一槍,打打太極,拖延罷了。這一遭,那田中卻是不預備叫他再拖,直接逼上門來。
高振嵩把擱在桌上的帽子一戴,朝高美雲道:“你趕緊回去!”
高美雲不肯,跟到他身後:“我也去會會這位田中先生,看看他是怎樣的三頭六臂!”
高振嵩停下步子,瞪眼道:“胡鬧什麼!趕緊走!”
“我不!人是梁娉殺的,憑什麼叫你來擔待?我這就去把話跟那田中一太說清楚,叫他要找,找梁四少去!”
“你.......”
“把人給我丟出去!”
高振嵩還未來得及開口訓斥自家妹子,一道威嚴赫赫的嗓音從側門驀的傳過來。兩個士兵應聲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高美雲的胳膊,朝著後門就走。
來人不是周重霄,還有誰?
高振嵩急道:“督軍!”
周重霄不給他開口的機會:“振嵩,看在你對我周家有恩,這已是客氣的。”
他抬手一指,眼角餘光掃過震驚錯愕的高美雲,肅殺陰冷:“我周重霄欠她的恩情,今日起,一筆勾銷。”
“重霄!”高美雲不甘。
周重霄越過她與高振嵩,一步不停:“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