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江飯店雖是浙江有名的飯店,不少達官貴人擺酒請客都在這裏,卻並不在鬧區。左右並無鄰舍。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幸的是,日本商會會長田村建仁和周重霄的太太梁娉在這場大火中失去蹤跡。
日本領事館要求浙江政/府給一個交代,浙江市長急找到梁紹府上。可梁紹不見人,周重霄身體抱恙,也不見客。
市長被逼得無可奈何,隻得去找還未回北平的高振嵩。
日本領事館借著這次事件又開始蠢蠢欲動,各方勢力也隱隱待發。而梁府上下卻愁雲慘霧,四下寂靜悄悄,往日蟲鳴鳥叫的院子裏也不聞一絲聲音。劉媽抱著梁娉的衣裳偷偷抹眼淚。
梁紹拄著拐杖,從門外進來:“劉媽。”
劉媽忙揩了揩眼淚,把衣裳放下,起身迎上去。
“那三具屍首我都叫人運了回來,也分不清誰是誰,擇個日子一齊下葬,就當是替小七在黃泉路上找兩個伴。我尋了浙江最有名望的和尚道士,到時候做場法事,也不怕那兩個混蛋在路上欺負她。”
“四少的主意也好,再有兩天便是頭七,不好再拖下去。人總要入土為安的。”
劉媽說著,哽咽著又別過臉去揩眼睛。
梁紹也禁不住眼眶發紅,他一瞥眼,瞧見劉媽放在椅子上的衣裳,走過去握在手裏:“這是小七的衣裳?”
“七小姐原要穿這一身去的,隻這下擺裂了線......”
“不過,四少,你把安排都和姑爺去說了嗎?”
梁紹目光驀的一狠,臉龐冷下來,咬牙切齒道:“要不是看在小七的份上,我現在就要他滾!”
劉媽還要說什麼,梁紹一扭頭,拐杖重重的點著地,直往外走。
周重霄待在他和梁娉的房間裏,有兩天沒出來了。劉媽拿著衣裳過去。
兩個士兵在院子守著,高振嵩灰頭土臉的從樓上下來。他額頭上有一個新鮮的印子,像是剛被什麼砸的。
“高參謀。”
高振嵩知道她,點了點頭,讓她上去。
劉媽剛走兩步,高振嵩忽然喚了她一聲,道:“梁小姐的奶娘,請你勸勸他罷。”
劉媽未說話,上樓輕輕推門進去。
“滾!”裏頭驀的一隻瓷瓶扔了過來。
劉媽嚇得一縮脖子,那瓷瓶撞到牆上,裂個粉碎。
“姑爺。”
坐在窗邊的人一動不動,劉媽小心翼翼過去。鏡子上映出來的人胡子拉碴,憔悴得模樣,叫她不敢認。
“姑爺......”劉媽喚了一聲,先忍不住哽咽。
“四少預備讓那兩人一道上路,給小姐做個伴,隻等姑爺......”
周重霄麵沉如雪,恍若未聞。
那些話,原是不該的,可到了這步,劉媽也顧不得了,上前道:“小姐叫那些日本人抓住,他們給她打針,喂她喝迷湯,甚至令人侵犯她,要她到姑爺身邊,替他們做事,她寧願死,也不答應。小姐待姑爺情深意重......”
劉媽忍不住哭出聲來:“姑爺,這最後一樁事,你就,你就讓她早日入土為安罷。”
周重霄雙目無光的望著鏡子裏的自己,語聲輕慢:“入土為安?她欠我的沒還,憑什麼入土為安?”
“周重霄!”
梁紹不知什麼時候過來,聽到了周重霄的話,一拐杖掀開房門,把信往周重霄臉上一擲,氣勢洶洶道:“你要還什麼?你這個混賬東西!我今天就替我妹子棄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