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貝兒頓喉中哽咽,半垂下臉去,耳聽著他起身離去,卻不敢回頭再看他一眼。
火車進站,闊別多月再次回到浙江,梁娉凝神望著熟悉的月台,熟悉的人來人往,卻生出陌生感。
梁紹被人攙扶著從火車上下來,見到梁娉發怔,苦笑道:“今時不同往日,七妹,要委屈你了。”
梁娉回頭朝著他一笑,正要說話,遠遠有人嚷著“小姐少爺”。
梁娉和梁紹拾目望去,卻是劉媽,手裏揚著絹子,急急往他們這邊過來。她身旁跟著一個黃包車,來到跟前,陳媽拿手絹往紅眼眶上一擦,又是哭又是笑:“我總算是等到你們回來了。”
“劉媽,你怎麼會來?”
談美華說劉媽跟著家裏的侄子回鄉下養老去了,眼下卻見她在跟前,梁娉詫異歡喜,又擔心她吃了苦受了自己不知道的罪。
劉媽揉揉眼睛,把手絹收起來道:“在梁家當了一輩子差,還能走到哪裏去!”
她幫著梁娉把行李搬到黃包車上,一行說:“我侄子確是來接我去鄉下養老,可梁家的房子在這裏,少爺和小姐總有一天是要回來的。我得留下來,等著你們。”
梁娉嗓音哽咽,俯下身去,抱住了陳媽。
梁紹也十分感慨:“都說樹倒猢猻散,梁家自家的人都對我們避之唯恐不及,卻不想還有你......”
梁娉“噗嗤”一聲笑了,睨著梁紹道:“我是第一遭聽哥哥說這樣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的話。堂堂梁四少,小小挫折就要把你打垮了嗎?”
梁紹不禁笑了,作勢把臉孔一板,揮了揮手道:“我如今回來了!”
三人正說笑著要回去,忽聽到對過粗聲嗬斥連連,人群受到驚擾,如林中驚鳥,紛紛散去。便見月台那端來了一幫人,黑色警察製服,手執警棍,為首的那個更是凶神惡煞。
“張曉嘉?!”
梁紹急道:“他怎麼知道我們這個終點到站?”
梁娉眉頭蹙起,吩咐劉媽道:“先帶我四哥走!”
劉媽和梁紹忙齊喚她一聲。梁娉眉目一橫:“走!他不敢拿我怎樣!你們在這裏,反給我添亂!”
劉媽不敢遲疑,趕緊把梁紹往黃包車上一推,道:“快走!”
黃包車揚起,背對梁娉急跑起來。
張曉嘉還未發現這邊,車子跑動起來,他眼梢一瞥,立喊:“人在那裏!快給我追!”
梁娉立跑過去,伸出胳膊一擋,把追過來的幾個警察攔下,秀眉怒橫:“誰敢!”
周重霄的太太,那些警察投鼠忌器,果然不敢再動。張曉嘉到了跟前來,斜飛的眉毛往上拔起,尖了眼珠子往梁娉身上一掃,立凶橫下臉來:“把她給我綁起來!”
“你試試!”
梁娉昂首往前一步:“張廳長,休怪我未提醒你,南北交戰在即,浙江何去何從,還是個未知數!”
“所以你跟那縮頭烏龜的梁四少敢大搖大擺的回浙江來!瞧準了我不敢拿你們怎麼樣?”張曉嘉朝著地上吐了口痰,“哪怕周重霄明天帶軍打進浙江,我也要在前一天晚上送你們兩個上西天!給我爹報仇!”
張曉嘉瞪圓了凶煞的眼睛,吼了一聲:“給我上!誰要敢逃,打死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