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重霄卻很快拉住她的手,將她往自己身上一拽,輕輕抱住了她。
他身上有很淡的煙草味,大約不久之前他還抽了一支煙。她不喜歡煙味,可是這會兒,卻因此感到安心。所有的心浮氣躁都一點一點消漸下去。
“周重霄,你......”
“不是。”
她推開他,仰頭望向他的臉龐,周重霄低頭也望她。第一次見她時,她像是被人丟棄的可憐貓兒,蜷縮在肮髒嗆人的車廂裏。卻睜著一雙不肯服輸的眸子,堅決要救一個會令她陷入險境的人。那雙澄澈倔強的眸子,似明暗交替前,無窮黑暗裏唯一的星子。蒼穹混沌中,隻有她,也隻看得到她。
“你知道我想說什麼?”
“李貝兒是同學,美雲早成過去。”
“既隻是同學,為什麼要讓她住到別院?既已過去,為什麼還要藕斷絲連?”
她起身站起來,比他高了不止一點點,單手插在腰上,梁娉發覺這樣俯看他人,確能令自己士氣大漲:“高美雲的發卡,你當我不知道?”
她頤指氣使的模樣,和得寸進尺的小孩子沒有兩樣。周重霄眼裏閃過笑意,抱住她雙膝,把她往地上一放,梁娉驚得忙握住他兩隻胳膊。
失去了身高優勢,她仰頭,不免氣惱:大男子主義。
“bella住在周府,是權宜之計。美雲的發卡,”他頓了頓,“是陰差陽錯。”
“沒有你這樣糊塗算賬的。我不喜歡不清不楚,你要解釋,就要一字不差的講明白。”
他凝著她的目光深沉起來,梁娉知他這是發怒的前兆,卻也不肯退步:“周重霄,我既是要被逐出門去的,你連一個明白也不給我嗎?”
他驀的一笑,眸子裏的寒潭深水便像是一襲風來,春暖花開般。
北來周督軍,驍勇似蘭陵。
梁娉有些惱恨自己這個時候還會走神,暗暗掐了自己一把。
他忽俯下身來,靠在她耳朵邊低低道:“誰說要逐你出門?我準了?”
梁娉蹙眉抬頭,一頭撞到他寒冰暖化的眸子裏。
他搖頭,抬手在她發上輕輕的撫了撫,道:“等你從浙江回來,自然會明白。”
說著,便要走。
她忙跟上前去:“周重霄!”
“你自己當心。”
他未回頭,拉開門走了出去。
梁娉緊緊握緊了兩隻手,直望著他消失在眼前。
.......
清早一輛列車,把梁娉和梁紹兄妹倆帶往了浙江。周重霄卻在書房處理公文,並未踏出一步。
“重霄,有時候我真是看不懂你的心。”
李貝兒晃著酒杯幽幽的笑。
“要說你在意這位周太太,你卻讓她一再涉險;要說不在意,你又將她瞞得滴水不漏。”
周重霄並不理會,把指間一張卷紙放到她麵前,上以極細字體寫著:日落榮山。
李貝兒細長的眉梢一揚:“傅建榮竟與日本人勾搭成奸!”
她把杯子擱到桌上:“我會親自去東北處理。”
周重霄微微點頭,取火燃了那一張卷紙,他起身,隻道一聲:“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