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先一步叫人從外推開,高美雲進來。
梁娉讓開身。
高美雲也沒有別的話說,兀自去幫周重霄拔了點滴,梁娉伸手過去按在酒精棉上。高美雲朝她望了一眼。
梁娉望著那仍舊沒有蘇醒跡象的周重霄,很有些失望。
“今明兩天,他就醒了。”
收了鹽水瓶,她隨口一句往外走,梁娉道:“我明知道宋老師心裏沒有我,所以才能狠下心來嫁給他。高小姐,我或許還未死心,卻是想做好周太太的。於宋老師,也不過朋友罷了。”
高美雲走到門邊,聽了這話,立轉過身來:“梁七小姐。”
她笑了一聲,單手搭在門框上,很冷若冰霜的模樣:“周重霄雖然還沒醒,可不代表他死了。你這幅模樣,我是沒看出來你有多想做好周太太。”
說著,她把門一關,留梁娉一臉難堪。
低下頭來,將那酒精棉輕輕拿起來瞧了一眼,見沒有血珠出來,梁娉把酒精棉丟了,去盥洗室洗手。
嘩啦啦的流水從她的十指間穿過,高美雲的話像是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在她的臉上。精神渙散的拿了毛巾將手隨便擦了擦,她低垂著頭正要出去,耳朵邊聽到細微的聲音,梁娉忙的抬起頭來,不禁嚇了一跳。連忙跑過去。
“你起來做什麼?要什麼隻管和我說,我拿給你不好嗎?”
見到她,周重霄顯然是驚訝的。他別開視線,傷病拗不過她的堅持,半靠在病床上坐著:“我的槍呢?”
梁娉還道他是要水喝,不料他一睜眼就是槍。把水壺往邊上一放,沒好氣道:“丟了!”
他卻也不信,哼了一聲:“拿來。”
梁娉賭氣坐下來,斜著眼睛望他:“什麼?”
他沉目望著她,重如千鈞。梁娉不禁氣悶:“槍槍槍,你是土匪強盜嗎?少了槍防身,連坐都坐不安穩了!”
說著,把抽屜一開,將那把左輪手槍丟到他的身上。
周重霄頓沉著眉頭半彎了腰。
梁娉嚇住,急道:“砸到傷口了?我不是故意的!”
邊說邊伸手要去撩他的病號服看傷口,那慌亂的兩隻手被人猛的拽住,梁娉一怔,隻見他拿一雙沉如星海的眸子望著她。她心上一跳,忙要縮手,他並不放鬆,反將她順勢往身前更拽過去了一些。
“哎,你的傷......”
“嗯。”
他應著,動作卻不放鬆。梁娉被他拽得坐不住,上半身前傾,驀趴到他身上。
這姿勢實在有礙觀瞻,梁娉急起來:“周重霄!”
他像撫著毛絨枕頭似的,在她柔軟長發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摩著:“別動。”
梁娉有點委屈:“我又不是你家養的寵物狗......”
“狹路相逢勇者勝,勇者相遇智者贏,刀尖上行走,兩者兼而有之才能保得性命,你明白?”
梁娉被他按在身前不動,隨著他呼吸,她的臉頰也在他腹間起伏。好一會兒,她問:“真是宋則鳴?”
他便不動了。
梁娉抬起頭來,看到他握著那把手槍端看。
“就算真是宋則鳴,也在你意料之中。周重霄,你根本就不擔心自己這次出事,你故意的。”
他捏著手槍把玩,那能要人性命的家夥,在他手裏像是玩具。
忽聽得“哢擦”一聲上膛,他抬手,將槍對準了她的心口,又轉了開去,朝著窗外一棵歪脖子樹,“砰”的一槍。
頓樹搖影動,驚飛鳥四起。
“我沒死,你很失望?”
他把槍收起來,放到了床邊櫃上,聲音冷淡。
梁娉緊握的手鬆開,掌心裏粘膩濕冷。
她冷著臉站起來,背對著他,默不作聲去收拾床鋪。
周重霄靠在病床上望著她。
她收著收著,連日來堆積難遣的委屈、驚恐、憤恨、擔憂在這一刻再忍耐不住,把懷抱裏的被子往他病床上用力一扔,她指著周重霄恨道:“你死不死和我有什麼關係?給你當牛做馬,衝鋒陷陣,我何苦來哉!”
一邊說一邊解開係在內裏腰下的荷包,朝著周重霄丟過去:“我膩了!我不幹了!”
她嚷完了這句,甩開手往門口走,忍著兩眶子眼淚,把銀牙幾要咬碎。
那門開了一條縫隙,卻不待她出去,被人從後一掌又給拍了回去。梁娉猛轉過身去,忍在眶子裏的淚珠便一下掉了出來:“周重霄......”
末尾一個“霄”字叫人拆吃入腹。
她掙了一下,手往他身上推,他借著她的雙唇嗓音纏綿:“我是傷員。”
梁娉禁不住渾身哆嗦,雙膝發軟。他雙手將她撈住,免她跌落下地。
梁娉是猝不及防,他是有備而來,又實力超群,一曲終了,叫她不得不靠在門板上借力支撐發軟的四肢和眩暈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