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是沒有辦法再去想她和周重霄早上是怎樣一個急赤白臉的“戰況”了。在沙發椅上坐了兩分鍾冷靜下來,梁娉喊陳媽進來,叫管家備車,換了身衣裳往軍營去找人。
軍營在郊外,中午下了場小雨,路上顛簸。梁娉心裏像是架了一口鐵鍋,裏頭沸水滾滾,焦灼不堪。
到了軍營前,車子就被攔了下來。外麵喝了一聲,士兵提著槍衝上前來,汽車夫來不及下去解釋,他們已經被團團包圍。
都說槍口無眼。汽車夫嚇得直回頭喊“少夫人”。
梁娉把車門一開,高跟鞋踩到雨後未幹的泥淖裏,汙水濺進鞋子沿口。她昂首對著那一杆杆直指自己的槍眼,冷靜至極:“睜大你們的眼睛把車牌號碼給我看清楚!”
周家的車牌號在滬上獨一份,沒有人不知道。其中一個士兵瞧了,忙和看似為首的那個耳語。
“督軍夫人!”
為首的那個趕緊把手裏的槍放下來,朝著她行了一個禮。
梁娉便道:“我也知道軍營重地亂闖不得,但是我找周督軍有急事,你們誰去幫我把他請出來。我就在這裏等。”
那為首的便雙腳一並,行了個禮,讓人趕緊進去通報。
周重霄出來的時候,就看到梁娉站得筆直,不急不躁,姿態甚好。
見到他出來,她衝著他微一頜首。
守門的士兵過來在他邊上說督軍夫人不肯進軍營,一定要在外麵等,哪怕是門衛上坐一會兒躲躲夜風也不肯。
“什麼事。”
他走到她跟前。
梁娉便直接說道:“我四哥出事了,我要立刻回一趟浙江。”
見周重霄不言語,她急切道:“是真的!兩個鍾點前來的電話,他打了人,現在正在警察局。你要是不信,我在這裏等著,你隻管回去掛個電話去梁家問問。”
“我相信。”
周重霄打斷她的話,抬手招了個士兵過來,低聲吩咐了兩句,他道:“我讓陳副官陪你一道回去。”
梁娉聽了,連說兩聲“謝謝”,這就要走。周重霄喊住她,梁娉以為他還有事要交代,他把手上的一副皮手套摘了下來,握著她的手套了上去,而後拉開了車門。
梁娉定定的看著他,周重霄手在她胳膊上一抬,扶了她上去。他自回了那軍營。
前腳剛回到周家,後腳陳副官就趕了過來。他手裏拿著一張通行證,見梁娉隻拿了個小行李箱,過去接了,問:“夫人還有別的東西要帶嗎?”
梁娉搖頭:“並沒有什麼要帶的。”
陳副官便引了她往外走。梁娉讓他等一等,回過來交代陳媽,今天晚了,讓她明早往周老太太那裏去說一聲。
陳副官開車,車子行出去沒有多遠,剛進街道行車線,就聽到外麵震耳欲聾的口號和腳步聲。梁娉往窗外望,陳副官便道:“這幾天因一九會談的緣故,那些學生動作大得很,不分白天黑夜的鬧。督軍為這些事情更添了忙,走不開。”
梁娉應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車子開著,夜色越加的沉重。漸漸也不見遊行的學生,梁娉從下午接到電話之後就一直緊繃的心弦隨時間慢慢流逝,也緩鬆了下來,正有些昏昏欲睡。忽然車子猛的一晃,就聽到車後蓋發出“砰”的一聲巨響,陳副官立即打開前麵車窗,手槍往外一指,連打出好幾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