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媽,毯子是你給我蓋的嗎?”
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怎麼睡過去的,醒來的時候,身上蓋著條薄毯。夏末初秋,早晚氣溫變化還是挺大的。
陳媽一邊收拾著被褥一邊笑道:“大少爺最看重那叫什麼來著?隱私?”
“他在的時候,通常我們都不會進來的。”
“再說你們年輕小夫妻倆,總有些悄悄話要說,我們老太婆突然闖進來算怎麼回事?”
他給她的蓋的?梁娉倒了點兒香水往脖子上抹,她當他能給她鬆綁已經算仁慈到家了。
訕訕的應了一聲,梁娉拉開抽屜,低頭看了一眼那封皮都已經卷曲了的詩集。很顯然周重霄已經猜到了她的心思,她再想要偷將軍手令是不可能的了。隻好找琬瑱商量商量,有沒有別的辦法好幫宋老師。
梁娉和陳媽說了一聲,自往三房裏去找趙琬瑱。剛走到院子裏,就看到前麵花架旁站了一個人,梁娉掉轉身就要走,那人卻先一步看到了她。
嗓音裏滿是奚落:“喲!梁小姐這是見著了什麼可怕的,迫不及待要逃走?”
梁娉咬咬牙,轉過身來朝著她笑:“可不就是見到了比鬼還可怕的玩意兒,這就要逃走!”
金碧芬猛的一張粉臉氣到煞白,伸著食指戳到梁娉鼻尖上:“你說什麼?你說誰是比鬼還可怕的玩意兒?”
梁娉昂著脖子,從手袋裏拿出一麵鏡子來,朝著金碧芬一照:“你自己瞧。”
金碧芬叫那鏡子裏反來的光晃得眼睛一刺疼,而後便在鏡子中見到自己一張氣到扭曲了的臉孔。頓時怒火直燒:“欺人太甚!你居然敢這樣欺侮我!”
她渾身直哆嗦,兩隻眼睛一邊往邊上瞧著,手上的檀香骨扇緊緊揣著。沒能找到順手的棍棒,她揚手抓著骨扇就往梁娉腦袋上打:“我還不信了!你當我是個什麼,好欺負的!”
梁娉未料到她居然敢出手,忙的往後躲。金碧芬一看她躲了,更加趁勝追擊。
花架邊上放著一張白色木製圓桌,梁娉往邊上退,金碧芬往前追,那腳勾到桌腳,金碧芬趴在圓桌上又往下跌,摔了個狗吃屎。一把扇子反倒戳進了自己嘴巴裏,把嘴唇給戳破了。
她一摸嘴邊,手指上沾著血痕。登時嗷嗷叫嚷著哭喊了起來。
這麼一來,梁娉本是要去見趙琬瑱的,卻被送到了周老太太的跟前來了。
周老太太一見又是她,不問緣由先指著她的鼻子橫了眼:“好啊你!進門沒兩天,倒要把周家闖個翻天來了!”
金碧芬見狀,更加哭得厲害。
梁娉就道:“她先動手要來打我,我不過躲罷了,她自己摔了跤,反過來還要怪我嗎?都說民國是講法理的,在周家隻管看誰吃了虧,不問法理在誰那裏,先指著沒缺胳膊少腿的一頓斥責,這就公平了?”
“好一個伶牙俐齒!難不成是我周家個個都針對你,怎的不見其他人闖出禍端來?分明就是你心浮氣躁,不安於室!”
周老太太喝了一聲:“來人!上家法!”
梁娉立刻就要從地上起來,兩邊人各把手往她肩膀上一按。她氣道:“你們要動私刑?你們敢!”
“你看著我敢不敢!”
周老太太接過底下人送上來的皮鞭,在人攙扶下,瞪眼一步步走到梁娉跟前。
梁娉扭著肩膀上像鯰魚一樣不放的手掌,又氣又急:“憑什麼打我?我沒做錯!你憑什麼打我?”
周老太太哼道:“就憑我是周重霄的祖母!”
她高高揚起了鞭子,猛的落下。
梁娉嚇得閉上了眼睛。
料想中的痛卻沒有落到身上,梁娉小心睜開眼睛,發覺周老太太手裏的那條皮鞭被另外一條黑色皮鞭纏繞著落在地上。
她忙的往身旁一看,瞧見周重霄那張臉,她沒有一刻有這樣歡喜過。情不自禁喊了一聲“周重霄”。
他未理她,隻將那軍鞭收了起來,眼睛朝按著梁娉的兩人身上掃了一眼。梁娉便覺肩膀上頓輕了下來。忙的起來。
“周重霄,你這是要包庇她?”
周重霄把軍鞭卷著,半轉過身來,握住梁娉的手。她下意識要縮,他望了她一眼。
下一刻,梁娉便覺手掌心裏多了個東西,不敢置信的抬頭望向他。他怎麼把軍鞭給她了?
周重霄開口道:“往後這家裏要是誰再不安分,你就用這條鞭子抽她。抽到她哭爹喊娘為止!”
梁娉怔愣。一旁的金碧芬嚇到眼淚都凝固在了臉頰邊上,一動不敢動。
周老太太氣到手都發抖:“周重霄!”
“是,祖母大人。”
他聲音清冷淡淡,聽不出意味。
周老太太指著梁娉:“你要為了這個女人跟我作對?”
“祖母,你指著的這個女人,是我剛娶進門的太太。她不是什麼沒身份的女人,蘇浙梁予懷家的七小姐,我周重霄明媒正娶的周太太。還需要我說得更清楚一點?”
周老太太臉上的顏色青一陣白一陣,他指著周重霄一連說了三個“好”字,把鞭子往地上一扔,攙著下人的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