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娉被周重霄帶回去,她忙把軍鞭還給他,思忖著要不要跟他道謝。他的副官急匆匆過來,在他耳朵邊說了句什麼,周重霄連口水都沒喝,立即就要出去。
“周重霄你的鞭子!”
他已走到門外,聞言,回頭看了她一眼:“往後交給你保管。”
梁娉愣了一下,他已經走遠了。
陳媽高興道:“大少爺這是要讓少夫人整治家規,當家做主的意思。”
梁娉皺了下鼻子:“我早晚要走的。”
“少夫人,你怎麼現在還說這種話?大少爺都替你奪權了,你更應該幫著他鞏固權力啊!”
梁娉聽不懂:“陳媽你說什麼呢?”
陳媽便偷偷摸摸的朝四周望了一望,走到梁娉跟前低聲道:“老太太一直把著這個家,想讓四少爺繼承老督軍的位置,大少爺忙了外麵忙裏麵。這一次娶了夫人,不是正好男主外女主內,讓老太太絕了那個念想麼?”
見梁娉還是一副雲裏霧裏的模樣。陳媽像是下定了決心,朝梁娉招了招手,靠在梁娉耳朵邊更加輕聲道:“那老太太是侍妾做的填房,大少爺是嫡出,四少爺的生母二姨奶奶又是老太太的侄女,奪宮的戲份,少夫人還不明白!”
梁娉驚的瞪大了眼睛,周重霄的父親和周老太太不是嫡親母子,即便老督軍死了,周重霄和周老太太還各懷鬼胎,狗咬狗?
她的父親梁予懷是晚清重臣,祖輩曾也是知府舉人,家境一向富裕。到父親梁予懷一輩,因父親晚清重臣的身份,再加上經商天賦,梁家更是家大業大。這樣的大戶人家,後院自然女人也不會少。梁娉也是見慣了女人之間爭來鬥去的。
然而她母親是正房正妻,父親雖然侍妾不少,與母親卻向來感情很好。頂上並無祖父母壓重,她又是母親所生唯一的女兒,打從出生起便是掌上明珠的嫡女。像周家這樣的狀況,像周重霄那樣的處境,確實是沒有經曆過的。
翻來覆去睡不著,梁娉剛打算開燈起來,門被人從外麵推開,周重霄回來了。
她趕緊想要躺下去裝睡,想了想,自己又沒做錯事,怕他做什麼?就又坐了起來。
周重霄坐在門邊椅子上脫靴子,見到她坐在床上看著他,眼皮一挑,掃了她一眼。
他接著脫靴子,梁娉抱著膝蓋看他。
“原來督軍大人也是要自己脫鞋的。”
“督軍大人還要吃飯睡覺上廁所。”
梁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麵無表情,像剛才那句話和他沒有半點關係,脫完了左腳,脫右腳。
她兩手一撐,起來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又給他倒了一杯。周重霄便直起身看她。
梁娉示意了一下:“幹嘛,怕我給你下毒?”
他哼了一聲,仰脖把水喝了。
梁娉搖頭,魯莽。
她靠在邊上,見他從口袋裏拿出煙盒來。他問:“介意?”
梁娉搖搖頭。周重霄便點上了一支煙。
“真難得。”她說,“我們好像沒有這樣安靜待著的時候。”
他吐出了一個漂亮的煙圈。
“你有心事。”
他半靠在椅子上:“你不會有興趣聽。”
梁娉捧著杯子,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為什麼幫我?”
他修長的指間夾著煙,半轉過身要去拿煙灰缸,梁娉替他拿了過來。他口中念了一聲“謝謝”。令梁娉有幾分意外,暗地裏側目多瞧了他幾眼。
他說:“需要理由?”
“嗯,需要。”
“你做事情太講究因果對錯,不是一件好事。”
“一個人不問因果,不辨對錯,往往會誤入歧途。而我並不是很想當一個壞孩子。”
周重霄抬眼看著她,似在探究什麼。最終,他將煙蒂摁滅在煙灰缸裏,把襯衫從褲子裏扯了出來,一邊往盥洗室走:“因為你是周太太,周重霄的夫人。”
梁娉愣了一下,再去看他,他已經消失在盥洗室門口了。
裏麵傳來嘩啦啦的水聲,梁娉躊躇片刻,還是站到門邊,問:“周重霄,假如不是我,是別的周太太,你會不會,會不會幫她?”
裏麵的水聲沒有停,他也沒有回答。梁娉咬了咬唇,沒有勇氣再問一遍,她兩手揉著頭發,不知怎的,心裏異常煩躁。
待他出來,她已經再度躺在床上,裹緊了毯子。他在身邊躺下,身上有很淡的香皂味道。
梁娉閉著眼睛,假裝自己已經睡著。他的手臂忽然橫了過來,驚得她下意識就要往外逃。
“沒有別的周太太。”
他的聲音似乎還帶著水汽,吹得她耳畔微濕,他說:“睡吧。”
梁娉繃緊了後背,看著那隻搭在他腰上的手,指間戒指微微有光,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沒有推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