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2 / 2)

劉琨在碧玉的催促下起床,正好趕上看綠珠翩翩起舞,忍不住吟道:“驚鴻婉轉掌中身,隻疑飛過洛陽春。”

綠珠舞王昭君出塞,莊重大雅。她神態自若,情出內心,邊舞邊回想自己半生的坎坷。綠珠生在越地,盛產明珠,少女時即貌如天仙,名聲遠揚。被石祟用十鬥珍珠買下,千裏迢迢,背井離鄉,跟隨石祟來到洛陽,思鄉之情,常掛心懷。思想昭君出塞的孤苦伶仃,綠珠感覺與自己同病相憐,因而此舞不隻是用動作給人表演,而是一次次的釋放那對故鄉的深深眷戀。

此情綿綿,撥動心弦,石祟也屢次被綠珠真情打動。他按捺不住那衝到嗓子眼的詩情,道:“我來給大家唱一曲。”

劉琨的情緒早融進綠珠創造的曆史和藝術當中。他的腦子裏同樣地詠歎著石祟的歌詞:

我本良家女,將適單於庭。

辭別未及終,前驅已抗旌。

仆禦涕流離,猿馬悲且鳴。

哀鬱傷五內,涕位沾珠纓。

行行日已遠,遂造匈奴城。

延我於穹廬,加我閼氏名。

殊類非所安,雖貴非所榮。

……

傳語後世人,遠嫁難為情。

歡歌一陣,酒菜齊備。石祟與賈謐、王詡等同席而坐。

石祟道:“我們今日飲酒,每人當有詩興,留墨金穀。”

賈謐道:“對,飲酒當賦詩,未能者即罰酒三鬥。”

“好。”“好!”眾人高聲應和。於是,絲竹偕息而墨香四溢,逸興飛揚。

王詡道:“王詡不才,承蒙石將軍厚愛,能夠一睹各位才子佳人的音容,實在是榮幸得很。石將軍說得對,適意盡性,樂天知命,人生當如此啊!”

石祟道:“可惜生命終難永久。勝地不常,數日過後,此處便人去樓空了。來,幹杯!”

王詡默然,少許道:“不如將今日盛會詩賦彙成一本集子?由此可以名揚四海。”

名聲?生命已逝,虛名何用?石崇暗忖。可他仍然道:“好主意!由賈公子作序最好。”

賈謐推辭道:“我們這裏人才濟濟,不妨由你和潘兄作序為佳。”

石祟道:“潘嶽大醉而歸,明日我們再作序不遲。現在看誰來先聲奪魁。”

劉琨站起來鼓掌,隨手暢飲一杯,應聲而作:“金穀鶯亂飛,佳人拂金水。二十四友聚,桃李花肥時。”

賈謐誇獎說:“不愧為俊郎,好!”

左思不會飲酒,做詩卻是得心應手,站定了道:“鬱鬱澗底鬆,離離山上苗。以彼徑寸莖,蔭此百尺條。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地勢使之然,由來非一朝。”

陸機兩手推開,吟誦開來:“西山何其峻,層曲鬱崔嵬。閑夜撫鳴琴,惠音清且悲。一唱萬夫歡,再唱梁塵飛。思為河曲鳥,雙遊豐水湄。”

賈謐起身道:“昔餘與子,繾綣東朝。雖禮以賓,情通友僚。嬉娛絲竹,撫鞞舞韶。修日朗月,攜手逍遙。”

陸機略一思索,道:“謝了,我再給大家賦一首助興:分索則易,攜手實難。念昔良遊,茲焉永歎。公子雲感,貽此音翰。蔚彼高藻,如玉如蘭。”

……二十四友各展才華,金穀園中鶯歌燕舞。

這會兒,石祟再也沉不住氣了,序言也一揮而就:時征西大將軍祭酒王詡當還長安,餘與眾賢共送往澗中。晝夜遊宴,屢遷其坐。或登高臨下,或列坐水濱,時琴瑟笙築,合載車中,道路並作。及住,令與鼓吹遞奏,遂各賦詩,以敘中懷。或不能者罰酒三鬥,感性命之不永,懼凋落之無期……

石崇擲筆於地,端起酒杯,麵朝眾人,放聲道:“讓諸位見笑了。不過今日大家既有幸聚於此地,文才優劣便無須多論,杯中之物方為所求。來,幹!”語畢,仰首將杯中酒飲盡。

眾人正在興頭上,潘嶽及時返回,恭敬地道:“各位見笑了,潘某來遲一步。”

石祟道:“來得好!若不能做詩,罰酒三鬥。”

潘嶽眼一眨巴,出口成章。“王生和鼎實,石子鎮海沂。親友各言邁,中心悵有違。何以敘離思,攜手遊郊畿。”隨後,婢女鋪紙於地,潘嶽便揮毫潑墨:朝發晉京陽,夕次金穀湄。回溪縈曲阻,峻阪路威夷。綠池泛淡淡,青柳何依依。濫泉龍鱗瀾,激波連珠揮。前庭樹沙棠,後園植烏椑。靈囿繁石榴,茂林列芳梨。飲至臨華沼,遷坐登隆坻。玄醴染朱顏,便愬槊杯行遲。揚桴撫靈鼓,簫管清且悲。春榮誰不慕,歲寒良獨希。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