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媽媽可能是嚇得尿了褲子。
電梯在二十層平穩地停住了,門開了。
雨亭扶著疲弱不堪的媽媽出了電梯間,這幾步是那麼急促,就像是邁出了地獄的門坎。
雨亭跺了一下腳,樓道裏的燈亮了。
雨亭開了門,扶媽媽來到客廳的沙發上。
媽媽睜開眼睛,看到雨亭,露出了一絲苦笑,喃喃地說:“看來今天下午到雍和宮燒香還真的有靈驗。”
雨亭笑了笑,說:“天不滅雨,我想可能是電梯間的燈壞了。”
“雨亭,餓了吧?我讓下麵的飯店送點飯來。”
雨亭點點頭。
媽媽拿起沙發桌的電話,撥通了電話,她要了雨亭最愛吃的香酥鴨、紅燒竹筍、山藥老湯……
媽媽深情地看著雨亭,目不轉睛。
“哦,孩子,天生的一對……”媽媽深深地歎了口氣。
“什麼天生的一對?”雨亭不解。
“你是說我和柳緹嗎?”柳緹是雨亭的妻子,美麗聰慧,正在一家公司工作。
媽媽沒有回答。她支撐著身子,換上拖鞋,從衣櫃裏摸出一些衣物,說:“你先看電視,我去衛生間收拾一下。”
媽媽去了衛生間,雨亭用遙控器打開了電視,這是35寸的液晶電視,畫麵清晰。北京電視台五頻道仍在播出號稱國內首部恐怖電視劇《梅花檔案》,北京娛樂信報、北京青年報等熱門小報都報道說這部恐怖片是國內版《午夜凶鈴》。電視屏幕上,那個叫龍飛的中共特工正在醫學院解剖室外的走廊裏,偷背那具綠色的女屍……香港著名作曲家金培達先生精心設置的恐怖音樂,真是步步緊逼,扣人心弦。
雨亭的心幾乎提到了嗓眼。
這時,雨亭突然想到DVD片“午夜凶鈴”中那個叫鈴子的女人披頭散發從電視機的屏幕上走下來。
龍飛會不會也扛著那具女裸屍從電視機的屏幕上走下來……
這時,燈滅了,一片漆黑。
雨亭呆坐在沙發上。
衛生間裏傳來媽媽的聲音:“雨亭,雨……亭,是怎麼回事?!”
雨亭這才想起媽媽還在衛生間裏,於是走到衛生間門前。
“媽媽,我在這裏,你不要害怕,可能是電路出了故障。”
一忽兒,衛生間的門開了,拿著睡袍的媽媽披頭散發走了出來,身體散發著濃烈的香水和浴液味。
媽媽的手一攥住雨亭的手就不鬆開了。
雨亭扶媽媽來到客廳的沙發上。
“我去取蠟燭。”雨亭說。
“不,你不要動,我怕黑暗。”媽媽顫抖著說。
“蠟燭在書房的抽屜裏,我去拿。”
“不,你不要動,我害怕。”雨亭感覺媽媽的身體在抖動。長發上未洗盡的浴液泡沫貼在他的臉上。
“雨亭,你看,書房裏有亮光……”媽媽忽然驚恐地大叫。
雨亭朝書房望去,隻見書房裏泛起一片亮光,忽閃忽閃的,光暈慢慢擴散著。
雨亭大吃一驚,喝道:“誰在書房?!”
沒有人應聲。
“走,我們到書房看看。”雨亭扶起媽媽。
“我不敢去。”媽媽扯住雨亭的衣袖。
“那是爸爸的書房,爸爸不信神,不信鬼,隻相信科學,是真正的徹底的唯物主義者。”
雨亭硬拽著媽媽一步步走向書房,走進書房。
奇跡發生了。
原來置放爸爸夏天照片的鏡框裏換了繼父黃景泰教授的照片,鏡框下的工藝品櫃上整整齊齊排著兩排白色的蠟燭,蠟燭的光芒映射著擦得鋥亮的鏡框玻璃,人影浮動。繼父黃景泰憂鬱的目光望著雨亭和媽媽。
媽媽驚呆了,半天才回過味來,敲打著腦袋,喃喃說道:“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今天是你繼父的祭日……”
雨亭自語自語:“那麼這一切又是怎麼回事呢?”
駑,駑,駑。
有人敲門。
敲門聲在這黑暗中顯得真切。
“會是誰呢?”媽媽驚恐地問。
“是繼父的靈魂……”雨亭小聲地說。
“你別嚇唬我,我的精神都快崩潰了。”媽媽的聲音充滿了責備。
駑,駑,駑。
又是敲門聲。
雨亭扶媽媽到客廳的沙發上,來到門前。
他順著門上的貓眼往外望去,沒有人。
駑,駑,駑。
還是敲門聲。
雨亭從貓眼裏望著空蕩蕩的樓道,猶豫了。
樓道裏也沒燈光,但是窗外的目光輕輕地瀉進來,依稀能看見。
雨亭猶豫著。
駑,駑,駑。
敲門聲又響了。
這聲音有節奏,而且細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