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黑色風箏(1 / 3)

雨亭問媽媽:“她是誰?”

媽媽虛弱地說:“我看到了她的一雙可怕大眼睛,這眼神我永遠忘不了。”

雨亭扶著媽媽沿著甬道跌跌撞撞地走著,走到盡頭,隻見庭院裏落葉瀟瀟;冰冷的風吹來,雨亭感到全身都在顫抖。

哪裏有楚韻的影子呢?

冬季天黑的早,傍晚時分,天已黑暗,雨亭扶媽媽走出雍和宮,雨亭提議乘坐出租車送媽媽回家。媽媽說:“近日心髒不太好,剛才又受了驚嚇,對麵是北京有名的成賢街,不如走一走再說。”

雨亭於是陪媽媽走進成賢街,除了琉璃廠文化街外,成賢街算是北京城裏有名的大街,街上行人稀少,但是古色古香,時有蒼鬆翠柏。

雨亭和媽媽走過北京孔廟,此時孔廟朱門緊閉,已經到了關門時間。二人又走過國子監,又引起媽媽的許多傷感。

媽媽望著國子監內的館舍和鬆木,感慨地說:“當年你爸爸常帶我來這裏,他喜歡這裏的環境和氣氛;這些大樹上經常盤旋著喜鵲,他喜歡在落日時分,聚精會神地望著喜鵲,與喜鵲對話。”

雨亭說:“咱們進去看一看。”

媽媽點點頭,兩個人沿著石甬道走了進去。媽媽走到一株古柏前停住了,她用手撫摸著這斑駁的柏樹皮說:“這古柏少說也有二百年了,當年它沒有現在這麼粗,這也算是曆史的見證了。”

媽媽在一個石凳上坐了,望著對麵的一株古槐,說:“當時我和你爸爸就坐在這石凳上,他給我講國子監的故事,那個喜鵲窩就在古槐上,可惜現在沒了。都說抬頭見喜鵲倒黴,抬頭見喜鵲吉利,可是喜鵲也沒有給你爸爸帶來好運。”

風吹得一陣陣緊,寒氣襲了上來。雨亭把媽媽的圍巾圍得嚴實,仔細地端詳著這棵古槐。

媽媽輕輕地拾起一片落葉,放在唇邊吻了吻,又輕輕地放在地上。然後她又撿起落葉把它放到石凳後麵,她生怕行人踩到它。

媽媽說:“就是在這個石凳上,你爸爸問我:‘你說世間最美的是什麼?’我回答說:‘是愛情和友誼。’他笑了笑,說:‘是墳墓。’他接著說:‘我曾經到蘇聯所見的景物再沒有比列夫·托爾斯泰墓更宏偉,更感人的了。它遠離塵囂,孤零零地躺在林蔭裏。順著一條蜿蜒的小路緩步走去,穿過林間的空地和灌木叢,便到了墓塚前。這實際上隻是一個長方形的土堆,沒人守護,沒人管理,隻有幾棵大樹蔭庇。那些高大挺拔的大樹是托爾斯泰生前親手栽種的。他認為親手栽種樹木的地方會變成幸福的所在。他的墓塚隻是樹林中一個小小的長方形的土丘,上麵開滿鮮花。沒有十字架,沒有墓碑,沒有墓誌銘,連托爾斯泰這個名字也沒有。這位比都感到受自己的聲名所累的偉人,就像偶爾被發現的流浪漢,不為人知的士兵一般不留姓名地被人埋葬了。誰都可以踏進他的安息地。白雪溫柔地覆蓋這片幽暗的土地。無數到他的安息地來的人中間,沒有一個有勇氣從那裏摘走一朵花留作紀念,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比這紀念碑式的樸素更打動人心的了。’你爸爸的這些話至今還在我腦中盤旋,一個非凡的人,決不為名利所累,也不追求豪華和雕飾,關鍵在於他精神的富有和對社會的貢獻。”

雨亭聽到這裏,眼睛不禁濕潤了。是啊,爸爸正是這樣的人,他不會為了一杯甜羹而取悅任何人,也不會為了改變自己的境遇和地位,而隨波逐流,人雲亦雲。他光明磊落,敢作敢為,真正有文人的傲骨,是中國知識分子的主流和楷模。雨亭不禁肅然起敬,為有這樣的好父親感到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