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乃是屹立於瓜州三百年不倒的世家,光是這座大宅前後便修建了好幾十年,內外有院子七八十座,屋舍三百多間。
黑瓦白牆,鱗次櫛比。
此時天色已晚,大宅內的一盞盞紅色的燈籠亮了起來,投下了微紅的燈光,灑落在青石地板上。
風有些涼,鼓起了她的潔白的衣袖,像是盛開的梔子花。
下人將葉瓊丹引到了會客的大堂裏,然後給她端上了一盞熱茶和一些瓜果點心。
周家是大家族,四代都在膳廳用膳。
周老太太年紀大了早已老眼昏花,於是便將中饋交給了周夫人主持,是以,現如今周夫人乃是這一代的當家女主人,在家族用膳的晚宴上,她必然是要陪家人用完膳,再來接見葉瓊丹的。
再說了,葉瓊丹雖然聲名在外,但它們周家在瓜州,好歹有三百年的根基,也不大看得上這麼一個出身於鄉野的女子,讓她等著也無妨。
這就是身份上的高人一等,隔著難以逾越的鴻溝。
哪怕有朝一日,葉瓊丹入主中宮,世家大族中的人也不大見得能看的起她,畢竟鐵打的世家,流水的皇朝。
皇帝往上幾代可能就是泥腿子了,而世家可不一樣。
旁的不說,就說這五姓七望之中,從有曆史記載開始,就不知出了多少皇後、貴妃了,一旦改朝換代,這泥腿子皇帝還得仰賴世家的力量,若是背後沒有世家的支持,還想登上皇位?那簡直就是做夢。
葉瓊丹上輩子乃是大名鼎鼎的風水師,不管是商界大佬還是上層權貴,她都見過不少,與世家也不是沒有打過交道。
因此,被引到這會客的大堂之上後,她並沒有表現出一副局促不安的樣子,依然是一副從容淡定的模樣,如同盛開在深淵邊的一簇幽幽蘭花,不懼風雨,不怕高崖。
這種氣度,讓守在大堂之中的家丁、侍女們在訝異之餘,又感到一陣欽佩。
明明是出生於鄉野之中的女子,卻能不為富貴所動容,此女定然非池中物呀。
若是尋常鄉野女子進了這裏,怕是嚇得瑟瑟發抖,垂著眸子如同淋了雨的鵪鶉一樣了吧。
葉瓊丹也不是那小家子氣的人,她施施然地取了一些瓜果點心食用,舉止得體。
外麵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若是她不吃點東西的話,隻怕今晚就要餓肚子了。
半炷香的時辰後,穿著一身石青色華服的周夫人帶著四五個侍女來到了大堂,冷冷地打量了一眼葉瓊丹,帶著一些居高臨下的意味。
周夫人今年已經快五十歲了,她保養得十分好,看起來如同三十多歲一樣,皮膚光滑又緊致,白皙而又瑩潤。
若非大半張臉和脖子上的燒傷疤痕,她必然是一個極為雍容華貴的女人。
周夫人見了葉瓊丹之後並沒有先開口說話,反倒是坐在了主座上,先用眼神示意侍女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這才端起熱茶不緊不慢的抿了一口,然後緩緩的開口說道:“葉小姐,多謝你之前對犬子的勸誡,周家感激在心。”
不過感激的心又如何呢?這份感激之情她們周家已經還完了。
因為在周雨墨浪子回頭之後,周家父母老懷大慰,派人給葉瓊丹送了很多珍貴的禮物。
“多謝周家的大禮,”葉瓊丹微微一笑,“不過小女子可不敢居功,周公子的頓悟,乃是因為他自身福澤深厚,老天庇佑而已。”
周夫人微微點頭,見這女子如此識大體,眼中便有了對她的微微的欣賞。
然後,她開門見山地說道:“葉小姐,今日請你到周家來,乃是為了我臉上的這疤痕,不知葉小姐可有治療這疤痕的良藥?”
“這……”葉瓊丹微微蹙眉,“周夫人,在此之前想必你已經尋訪過很多名醫了吧,那為何要找我這麼一個才十幾歲的小丫頭呢?就不怕又是一場失望?”
“本夫人活到這個歲數了,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又怎麼會害怕失望?”這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過,說起來一開始本夫人也確實不想請你來治臉,你年紀太輕,也沒有診治過多少病人的經曆,我私心裏想著傳言必定有些言過其實。若是你來了之後,看了一眼本夫人的臉,便說治不了,然後你就離開了周府,那不等於是本夫人側麵提高了你的身價?年紀輕輕便能被邀請入周家,給周家的當家女主人看病,與你的名聲怕是更上一層樓吧?”
周夫人微微挑了挑眉,然後又不客氣地說道:“當然,這於周家而言倒也沒什麼,就怕你明明沒有去除我臉上的疤痕的能力,卻偏偏要亂做嚐試,最後將我臉上和脖子上的這塊皮膚毀得更加徹底,你是死不足惜,可本夫人呢?還要忍受痛苦!”
“那周夫人又何必要見我呢?”葉瓊丹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