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9章 大柔非柔 至剛無剛(1 / 1)

——讀《曾國藩》筆記

看完《曾國藩·血祭》卷時,我腦子中的曾國藩是一個剛強、勇猛的鬥士,處處表現一種不畏強暴,英勇無畏的大丈夫氣慨。為了大清江山,為了自己拜相入閣,敢於與各種勢力搏鬥。他尊奉孔孟,一心一意用儒家思想指導自己的行動,把“以天下為已任”,“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當作入世拯世的指南。

綠營兵在長沙火宮殿尋釁鬧事,和湘勇打了起來,很明顯,是綠營兵有意挑起事端。羅澤南勸曾國藩忍下這口氣,但曾國藩認為綠營怯於戰陣,勇於私鬥,他要借此整頓這股歪風。綠營是歸鮑起豹提督管製,曾國藩隻是個幫辦團練大臣,無權指揮綠營。綠營紀律鬆馳,戰鬥力不強,平時練兵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綠營的行徑,與曾國藩報效皇上,以天下為已任的儒家思想格格不入,他早就看不慣了。而綠營提督鮑起豹是一個驕悍昏庸的人,自然與曾國藩早就心存齟齬。曾國藩想借此刹刹綠營的歪風,結果事態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曾國藩不但和鮑起豹不和,他對長沙官場的陋習也看不慣,隻要他看不慣的事,他就要憤起幹預,結果和長沙的其它官員矛盾重重,最後在長沙站不住腳,被逼到了衡陽。當曾國藩兵敗嶽陽和靖港慘敗險些亡命湘江的消息傳到長沙官場時,不少人為之快活。

後來曾國藩在江西,仍采用在長沙官場那種直接的,以強對強的方法,和江西官場又鬧得不可開交,舉步為艱。曾國藩利用鴉片事件,參劾了江西巡撫陳啟邁。陳啟邁的巡撫一職雖然被免,但曾國藩因此得罪了江西官場上上下下的官員,曾國藩的處境不但沒有好轉,相反越來越惡化。江西官場聯合參劾曾國藩。曾國藩不得巳同意康福暗殺皇上派來的德音杭布,阻止奏折送上朝廷。曾國藩在江西官場怨聲四起,處處掣肘,巳無法立足,這時曾國藩的父親逝世,於是趁回藉奔喪逃離了江西。

曾國藩一心要報效清王朝,而清王朝統治下的湘、贛官場卻容不了他;他對皇上忠心耿耿,卻招來元老重臣的忌恨。對這一切,曾國藩感到很困惑,很迷茫。他想不通錯在那裏。回藉奔喪期間,曾國藩終於從老莊的思想裏找到了答案。通過一年多的挫折經曆,曾國藩悟出了大柔非柔,至剛無剛的真諦,能克剛之柔,比剛更剛。其實,這個曾國藩早就懂,隻是他一貫奉行儒家思想,以剛克剛,把道家思想視為異途,男子漢大丈夫,要建功立業,怎能學消極遁世的老莊思想呢?曾國藩悟出的不僅僅是大柔非柔,至剛無剛的道理,而是悟出了一個新的思維方式,即孔孟和老莊並不對立,入世出世相輔相成,互為補充。這樣既可以建功立業,做出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又可保持寧靜謙退的心境。

同治元年五月廿八日,曾國藩在給九弟和季弟的信中說:“近來見得天地之道,剛柔互用,不用偏廢,太柔則靡,太剛則折。剛非暴虐之謂也,強嬌而巳;柔非卑弱之謂也,謙退而巳。”同年九月,曾國藩又在給九弟的信中寫道:“故吾輩在自修處求強則可,在勝人處求強則不可。若專在勝人處求強,其能強到底與否,尚未可知。”從這幾封信中就可看出,曾國藩把儒家和道家的思想揉合到了一起,取其所長,巳達到了一定的境界,為以後出山,作了一個好的思想準備。

曾國藩奔喪期滿,奉命援浙,路經長沙,拜訪左宗棠。左曾關係近年不睦,要在以前,曾國藩就會做出強硬的表示。但曾國藩這次放棄了強硬作法,離左家較遠的地方就下了轎,既不穿官服,也沒隨從,徒步走向左家。自此,左曾關係又和好了。以前,曾國藩看不貫湖北巡撫胡林翼討好官文的姨太太,求得與官文的合作。胡林翼與官文不睦,但他通過討好官文的姨太太,修複了關係,武昌城裏督撫關係之親密為全國之首。曾國藩覺得胡林翼太軟弱,沒有大丈夫氣節。自從曾國藩把儒家和道家從對立位置放到互補的位置後,他就看到了胡林翼的高明之處。

儒家思想也好,道家思想也好,入世也好,出世也好,都有其局限性。獨尊某一種思想,某一種哲學,而排斥另一種思想、哲學,這是獨裁,是封建社會最本質的特征。曾國藩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其實,不僅僅是曾國藩,就是中華民族也為此付出了沉重代價。自從董仲舒提出獨尊儒術以來,從官場到學府無不是儒家天下。我輩至今還深受其害。

一九九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