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峰劍影(3 / 3)

便在此時,忽聽得鼾聲大作,粗粗的呼吸之聲傳入耳裏,說不出的詭異。風亦秋心道:“無妄峰向來安靜,乃是本門受罰弟子麵壁的地方。難道除了我還有別峰的弟子在此受罰?”可是這鼾聲便是在自己身旁,不由得毛骨悚然。他轉身看看周身,哪裏有半個人影了?心道:“這鼾聲卻是在哪裏了?明明是近在咫尺,怎麼會沒有人呢?難道無妄峰出現了鬼魅?”想到這裏,他從地上拾起顧秋菱丟在這裏的長劍,起身查看那鼾聲的所在。其實這無妄峰也不甚大,再者四周荒草不生,極是荒蕪。放眼望去,便可看盡整個峰上的一舉一動。但風亦秋還是一寸一寸的找尋,他深深的感到那鼾聲隻聞聲而不見其蹤,當真詭異之極。他找尋了一個時辰,把峰上的每一個角落都找尋到了,方才放下心了。待得坐在大塊大石頭上,聽的那鼾聲更大。他左手捏了個劍訣,右手長劍舉胸,以防止敵人猝手攻擊。他提起真氣大聲叫道:“蜀山風亦秋,拜見前輩。請前輩賜見。”他聽到這鼾聲高亢而蒼老,所以才斷定出那是一位“前輩”。這山峰也不甚大,風亦秋的聲音在山峰上傳了開來也著實響亮,按理說該當人人聽的清楚明白才是。然則那鼾聲不但毫無止歇反而更加響了。鼾聲之響亮,無異於平地一聲驚雷。風亦秋心下暗笑:“這人分明在作假,哪裏有旁人越是說話,別人鼾聲越大的緣故?他越是將聲音托大了,不免顯得欲蓋彌彰,使人深加懷疑之心。”忽然一種念頭在腦海凝聚,背心不由得泌出汗珠來,心下自思:“聽那鼾聲十有八九不懷好意,難道這人是來我蜀山尋事找麻煩的嗎?此時夜深人寐,小師妹她們定然入睡了。倘若這人欲於加害,那小師妹---小師妹---”心下一驚,後麵的後果就不敢再去想了。他在原地走來走去,猶豫不決,心道:“倘若我此時下峰,不但可以救了小師妹,甚至於救了師父了。師父會怪我私自下峰之罪嗎?”想到蜀山門規著實嚴厲,那一絲下峰之念便消失無蹤了。他轉念一想:“難道我任由他傷害我小師妹不成?我縱然粉身碎骨了,也要保護小師妹的安全才是。”正便攜劍下峰而去,忽而又想:“這人為什麼不從山門而入?卻從這無妄峰下手呢?”其實這無妄峰正在蜀山之中,乃是曆代蜀山受難弟子的麵壁之所。他轉念又想:“他不從山門而入,卻從無妄峰下手,莫非---莫非---”想到那名蒙古韃子千夫長臨死時怨毒的眼神,不禁心有餘悸:“原來這人是來這裏找我的,怪不得不從山門而入呢?可是他這般裝神弄鬼實在使人氣憤。”哼了一聲,心道:“他想要殺我,便來好了。我風亦秋豈是那種貪生怕死之輩。”長嘯一聲,哈哈大笑起來。他長劍“嗆”的一聲出鞘,左手便把劍鞘扔到地上,道:“我道是誰呢?原來是我的手下敗將。哈哈,你來這裏,使送死來著嗎?”他嘴上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心裏卻惆悵萬分,心想:“倘若小師妹見到我的屍體,會不會傷心難過呢?”心裏一種聲音叫道:“她待我這麼好,定然是哭的死去活來的。”想到小師妹會為了自己大哭一場,那份惆悵便一掃而光。此時夜闌人靜,唯有那鼾聲不絕於耳。他提起真氣,又哈哈大笑,道:“喂,喂。你是死了嗎?還是真活不了了,那般難過。”他話音突畢,隻聽到一個粗魯的聲音罵將起來:“你奶奶的,小龜兒子有完沒完?老子不過在這裏睡了一會覺,你便幺三喝五的幹什麼來著?”風亦秋道:“此地乃是蜀山弟子麵壁之所,你為何來到這裏?難道你是本派的一位前輩嗎?”隻聽得那人嘿嘿一笑道:“原來你也被貶到這裏來了,不錯,不錯。”風亦秋聽他說了個“也”字,料想他必然是本派的前輩了。但聽到他說了兩個“不錯”心下又在犯疑:“本門六峰的師叔伯我大都見到過,並沒有聽到有那位師叔伯在這裏麵壁呀。就算不知道,師父在我臨行之時,該當提醒我才是。”隨即恍然大悟道:“萬一這位師叔伯是在昨晚,又或是一月前來到的呢?難道師父上峰對你說嗎?”想到這裏,心神一寬,拱手道:“不知是六峰的那位師叔伯在此,恕師侄不知。”那蒼老聲音道:“六峰?你是哪一峰的弟子?”風亦秋心道:“聽他說話,倒是不知我蜀山有六脈,分居六峰。”便道:“弟子乃是青鸞峰顧一易師尊門下三弟子風亦秋。”那聲音嗬嗬一笑道:“顧一易?到底是故意呢?還是不故意呢?”說畢,哈哈大笑起來。風亦秋聽他大有辱沒師尊的意思在裏麵,可是又猜不透他為什麼這般辱沒師尊?便道:“不知前輩來蜀山幹什麼來著?”一言未畢,那聲音聲若破鍾的罵道:“你蜀山劍派算什麼東西?我豈是這種下作門派中人。蜀山劍派盡是些沽名釣譽之輩,算什麼英雄好漢了?”這人說話甚是不通變,風亦秋問他“來蜀山幹什麼來著”,他卻說蜀山是“下作門派”。豈知這蜀山劍派乃是中原一大派。盛名與威望僅次於少林派。風亦秋聽他竟然將蜀山劍派罵成“下作門派”,心裏漸漸升起一股怒氣來,道:“那是當然的了,我蜀山劍派卻是下作的很,可是您老為什麼還要光臨呢?”那聲音哼道:“你奶奶的,你知道些什麼?你以為我願意來到這裏嗎?我是來找---來找---”聲音哽咽,大有哭泣之音夾雜在內。風亦秋奇道:“你是來找什麼人的?”那聲音哼道:“蜀山劍派沒有一個好東西,我憑什麼要告訴你呢?”風亦秋哈哈大笑。那聲音怒道:“你笑什麼?”聲音充滿驚訝之意。風亦秋道:“我就是不告訴你,就算我想告訴你----”那聲音道:“怎樣?”風亦秋笑道:“除非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麼要來到這裏?”那聲音淒然道:“我來找我兒子,你見到我兒子沒有?”風亦秋心道:“不知我蜀山派弟子之中哪位是他的愛子?”便道:“在下不曾見。”那聲音怒道:“你沒有見到?”聲音中充滿失望。風亦秋道:“是啊,但不知你兒子----”那聲音道:“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那到底誰知道呢?”風亦秋聽他說話顛三倒四,自言自語,想來便是痛失愛子的親情夾雜在內的。而自己連父母的麵也沒有見過,心情大有淒然之態。他自幼便在顧一易身旁長大,隻是聽師父說他是在道旁撿到自己的,其餘的便一概不知了。此時聽到這人總是提到自己的兒子,心道:“不知我的父母身在何方?”隻聽得那聲音怒道:“啊,我知道了,定然是你抓了我兒子去了,便撒謊說不是你。”大喝一聲:“還我兒子來。我盼了二十年了,你們為什麼還不還我兒子出來呢?”風亦秋隻覺得勁風撲麵而至,還沒有回過神來,一隻枯幹的手掌已然拍向自己肩頭。他實難料到這人說打便打,眼見這兩掌來的著實快捷淩厲,雙掌交織,揮灑出掌影重重。刹那間便要襲上身來。心下陡然一驚,心道:“這人說話瘋瘋癲癲,我蜀山劍派要你兒子幹什麼?又為何二十年不放你的兒子呢?”這個念頭隻在腦海中存了片刻。他不及細想,向後急退幾步,嗤的一聲劍招遞出,劍鋒斜指。這一招使將得妙到巔毫,方位拿捏得恰到好處。堪堪指向那雙手掌。正是蜀山劍法中得一招:“清風瀟瀟”。其實風亦秋心慌意亂之際,不自使將出這一招來。而就是這一招恰恰擋住了這兩掌攻勢。倘若那人來不及變招,雙掌定然劃過劍脊,這一雙手掌便作廢了。隻聽得那人在半空中“咦”了一聲,忽的哇哇大叫。雙掌回縮,不待招式變老,右腳踢向劍脊。這一腳端的厲害。風亦秋長劍一劃,正是一招“清風送爽”。倘若是一般高手使得雙掌回縮、複又右腳踢出的話,以風亦秋得造詣必然倒地不起。哪知這人心浮氣躁,這變招之中的空隙便大了些。風亦秋長劍已然自左向右劃將過去,這一腳便順著劍鋒而去。實在是力道有些托大得緣故,隻要風亦秋長劍反轉,那人的右腳早就被刺穿了。那人又“咦”了一聲,怒道:“你奶奶得,這是什麼古怪劍法?”縮回右腳,身形已立在一丈之外了。其實這兩招正是蜀山劍法,所謂“古怪”雲雲,隻是他出招雜亂,方位、時刻拿捏得恰不到位而已。風亦秋道:“這便是----”他本想說:“這便是蜀山劍法。”豈知話猶未了,那人破口大罵道:“滾你奶奶的狗屁劍法,老子抓到你便將你撕了。”這“撕了”二字方才出口,身形又是一閃,便向風亦秋撲去。端的迅捷。風亦秋長劍揮灑出點點劍花,正是那招“清風醉人”式。笑道:“你----”張大了口,竟爾說不出話來。這一驚可非同小可,饒是他機變百出,在這一瞬息間,也不由得心裏怦怦直跳。心下自思:“我是怎麼了,竟然說不出話來?”正在駭然之際,登覺劍身竟爾舞不起來。猶如千斤墜得巨石壓將下來。手腕上得勁力逐漸不支。一股強悍內力順著劍身從右手掌心向下遊走,經右臂、胸口、心腹、右腿。甚至於連五髒六腑統統遊走遍了,隻覺得全身奇痛異常。一股暖流在體內亂竄,一瞬間竟爾緩不過氣來,心道:“我便要這樣死了嗎?”轉念又想:“這人定然是那蒙古韃子得幫手無疑了,他讓我不得好死,直到折磨死我為止方才高興。”就在這一瞬間,長劍脫手而出。猶如流星般迅疾的撞在石頭上,“噗”的一聲輕響,那柄長劍竟爾穿入石中,直沒至柄。“叮當”一聲,劍柄跌落在地,劍脊竟然插在內裏。卻是被那人反腳踢了出去。就算長劍被人踢出撞在石上,大都會被從中折斷,而不像這般劍柄跌落、劍脊沒入其中。可想而知,這人揮灑而出得勁力著實不凡。風亦秋還未回過神來,雙肩堪堪被兩隻鐵鉗似得手掌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