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的血液幾乎沸騰,快速的衝上心,湧上頭,秦軒雙目赤紅,低吼一聲昏了過去。
劉慶提著驚夜的劍柄一步步走過來,拔出斷戟,提著秦軒走向陰陵深處。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這樣深入陰陵,這裏彌漫的空氣讓他窒息,一股股寒氣讓寒毛根根樹立。所幸,大秦的公子隻有這一位既願意複仇也有複仇能力!
挑了一個隆起的小土包,將淬毒的匕首拔了出來,隨手將秦軒摔在地上,右臂抬起,手中斷戟散發著一股淡淡血腥。
噗!
黑夜一同一團化不開的濃墨,在這暗夜之中,秦軒的左胸插著一柄斷戟,他被釘在這片灑滿悲哀和鮮血的土地之上。北風嗚咽,如同在低聲為大秦啜泣,為大秦送葬。
劉慶握著還在滴血的匕首,在秦軒的白衣上仔細擦拭,這一刻他終於放下了心,眉宇之間久久的陰霾終於散去,閃著寒光的匕首上露出兩個篆字“草廬”。將驚夜裝回劍鞘,掛在腰間,一步步走出了陰陵,一襲黑衣沒入黑夜。
秦軒躺在地上,那滴寶液快速地變成金暈然後散開。在黑夜中秦軒的胸口閃過最後一抹金光,然後歸於沉寂。仗劍而行的少年一隻腳尖剛剛踏進江湖這潭水,還沒來得及掀起一點波瀾就已經消失,這便是殘酷的江湖,江湖險惡。
無盡的黑暗之中傳出一聲歎息,一個身著破爛的黑甲的老人從黑暗之中走出,雙目渾濁,抱起秦軒還未涼透的身體,轉身一瘸一拐地消失在黑夜之中。老人的懷裏,秦軒的手中,那顆菩提子散發出一股股暖流。
老人左腿用黑布緊緊纏著,僵硬的拖動著,沙沙……沙沙……
鄧岐山,大秦黑甲軍,陷陣營,下等騎卒。離宮一戰,曾經號稱大秦鐵血銳士的一萬黑甲軍死戰冠軍侯的嫡係精銳十萬青鋒軍,號稱“黑甲血刃”的陷陣營八百老卒死戰楚軍,浴血奮戰,幾乎全員陣亡,卻無一人被俘!整整八百袍澤就在鄧岐山的身邊一位接一位的倒下,鄧岐山眼角崩裂,鮮血橫流,身中數十刀,背後插著七根狼牙羽箭,卻依然悍不畏死,帶走了五名楚軍,直到目睹離宮之巔的王上身死才倒在屍體堆中。
沒成想竟然逃過了一劫,能夠苟且活了下來,隻好隱身在陰陵之下,守衛著曾經的老兄弟們!今天偶然聽見聲音這才出來查看,沒料想看到了被釘在地上的秦軒,心下惻隱,將他抱回了自己在陰陵之下挖的地窖之中。
整整一個月,秦軒就如同死屍一般沒有呼吸也沒有溫度,就躺在黑暗地窖下那團潮潮的茅草上麵一動不動,沒有生機。
地窖裏掛著一個小小的燭台,散發著昏暗的燭光。鄧岐山靠著坑坑窪窪不停掉著土的牆壁,手裏拿著一個大大的黃皮葫蘆不停地啜飲,滿嘴酒氣,兩隻渾濁的眼睛看著躺在茅草上的秦軒,“這小子占著老子的床還不起來了。”一邊說著,一邊取下身上千瘡百孔的黑甲,露出裏麵散發著濃濃血腥氣的黑布衫,離宮一戰所受的刀傷早已化膿,這樣的身體早就應該去找閻羅王報到了,但卻不知有什麼支撐著他活了下來。“他奶奶的,老子可還沒孩子,死了都沒人送葬。”咂了一口渾濁的劣酒,打了個酒嗝。
突然,躺在那裏一動不動的秦軒雙目猛地睜開,一聲憤怒的嘶吼,青筋畢露。“小子,醒啦。”鄧岐山有些吃驚,又啜了一口。秦軒腰部發力想坐起來,剛剛起身就感到胸部劇痛,盯著鄧岐山身上的黑甲,他始終沒有說話,掙紮著靠在土牆上,全力運轉妙法蓮華經,一點點重新凝聚真氣,不過他能感受得到天地之間的靈氣愈發微薄了。
三個月過去了,秦軒的傷勢終於恢複,隻是胸口處卻結了一個可怖的疤痕。吐出一口濁氣,秦軒從地窖中走出來,吹了個口哨,一匹瘦的皮包骨頭的馬打了個響鼻,無精打采的跑了過來,曾經神異的寶駿追電,現在卻瘦的完全看不出寶馬所有的神采。秦軒也越發消瘦,隻是眼睛越發明亮,閃著堅定的光芒。灰懨懨的天空下,秦軒低低地呢喃:“我佛慈悲,方能功德無量。可我還未成佛,怎講慈悲?!”
“秦小子,我說能幫我個忙嗎?”鄧岐山的身體每況愈下,完全沒有了壯年悍卒的氣勢,現在已經如同一個佝僂的老頭,一邊喝著酒一邊問道。“說吧。我一定幫你辦到。”秦軒答應。“幫我去青萍山找個人。叫永和。”鄧岐山緩緩開口。
“找他作甚,他不過是個方外的小沙彌,難道指望他一人對天下大勢怎樣?”秦軒嗤笑。鄧岐山原本渾濁的雙眼爆出一團精芒,那種悍不畏死的鐵血將士所獨特的氣勢轟然出現,佝僂的身子頓時昂藏挺立,轟然跪下,他的身體劇烈的顫抖,顫聲道:“公子,你是大公子!”凡是能夠百戰餘生的將士哪裏有真正癡愚的?秦軒隻是僅僅一句,鄧岐山就知道了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