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時間。正好三天時間,他們基本上掌握了李瑞豐集團有組織犯罪活動的事實。雖然還沒有查封公司,但是,對直接參與襲擊警察事件的幾個保安的住所還是依法進行了搜查,結果搜查出諸如《保安手冊》和“宣誓詞”以及“獎勵條例”這樣的文件,足以證明襲警事件不是一起孤立的案件,而是瑞豐集團保安一係列有組織犯罪中的一起典型案例,這起案子本身的性質是嚴重的,案子背後的問題更加觸目驚心,根據直接參與這起案子的幾個當事人的交代和從他們的住所搜查出來的證據,劉宏偉上報市局,市局用傳真的方式通過省廳通報省政協並取得他們的認可後,劉宏偉立刻簽發了拒捕令。
手續齊全之後,劉宏偉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像是要把這十多年的窩囊氣一下子全部吐出來,並且情不自禁拍著李新華的肩膀,連說了兩個“功不可抹”。
但是,在具體去粵海執行抓捕任務的問題上,他卻固執地堅持讓郭海寧帶人去,不讓李新華參加。
讓郭海寧帶隊沒問題,但不讓李新華參加他想不通。
不僅他自己想不通,就連郭海寧也想不通。他找到劉宏偉,替李新華爭取。
“你想害他?”劉宏偉問。
當然不是,郭海寧想,我怎麼會想著害他呢。
“你怎麼不想想?”劉宏偉說,“就是他不去,家鄉的父老還不知道怎麼罵他呢,你再讓他親自回老家抓人,不是害他嗎?”
劉宏偉這麼一說,郭海寧恍然大悟。
是啊,郭海寧想,在深圳,李瑞豐可能是有組織犯罪團夥頭目,但是,在他的家鄉,李瑞豐說不定被供奉成菩薩呢。讓李新華當著家鄉父老的麵抓他們心目中的“菩薩”,這個家鄉他以後怎麼回?
“老百姓早晚會弄清楚事實真相,”劉宏偉說,“但是眼下他們肯定想不通。所以,你們去了之後,說不定要遭受一些阻力。關鍵要依靠當地的同誌支持。”
還真讓劉宏偉說準了,第一次抓捕行動沒有成功。粵海當地的公安部門是配合了,但長溝村的老百姓不配合。他們果然如劉宏偉所料,把李瑞豐當作菩薩呢,哪能讓深圳來的警察抓走。
長溝村說大不大,但說小也不小,稀稀拉拉沿著山間小溪兩邊排開,連綿五華裏,再加上這些年李瑞豐在這裏搞“公司+農戶”扶貧,漫山遍野都種上了果樹,而每片果林裏麵都有一兩個小屋,平常放農具或肥料,掛果的時候一天二十四小時住著人,既防野獸也防小偷,李瑞豐隨便往哪一片果林的哪一個小屋裏麵一藏,讓郭海寧他們上哪裏找?
回到粵海招待所,郭海寧向劉局報告。劉局立刻趕過來。
劉宏偉夠級別,走上層路線。老方法,依靠群眾依靠黨。但在具體執行的時候,順序要倒過來,先找黨,然後通過黨做群眾的工作。群眾的思想覺悟可能不盡相同,但黨的原則和紀律哪裏都是一個標準,所以,先找組織效率高。
果然,工作有了進展。層層壓下來,最後壓到李新宇頭上。
李新宇就是長溝村的那個年輕的黨支部書記,上次還和李瑞豐一起去過李新華的家,作為書記,他當然要聽黨的。所以,當郭海寧他們第二天再次來到村裏的時候,李新宇態度熱情許多,還準備了飯。
郭海寧按照劉局的交代,向李新宇敬香煙,給李新宇講政策。
李新宇一邊抽著深圳產的精裝“好日子”香煙,一邊笑著點頭,說知道,知道,鄉上都說了呢。態度極好,但就是沒有交出李瑞豐。他說不是他不想配合,是實在沒有辦法。山裏的老百姓實在,得了別人一丁點好處就要記一輩子,他們這些年得了李瑞豐那麼多好處,關鍵時刻能不幫他嘛。而老百姓隻要存心幫他,他這個村長兼支書就是豁出來以後不做人了,打著鑼喊,也沒有辦法把李瑞豐找出來。
“除非他自己願意出來。”李新宇說。
沒辦法,郭海寧一行再次回到招待所,當麵向劉局報告。
劉局沒回深圳,坐鎮粵海等著呢。聽完郭海寧的彙報之後,不甘心,讓郭海寧他們把這次進村之後的所有情況從頭到尾再說一遍。包括村民是什麼表情,村幹部到底是怎麼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放過。
重複已經講過的話當然是枯燥的,但劉局的要求沒有人敢不執行,於是,郭海寧他們又仔細地描繪了一遍。
當郭海寧複述李新宇的那句話之後,劉局做了一個手勢,讓他再說一遍。於是,郭海寧就隻好再說一遍。
“除非他自己願意出來。”郭海寧學著李新宇的話說。
劉局又做了一個手勢,讓郭海寧暫停。
郭海寧乖乖地暫停,傻傻地看著劉宏偉。
“有門。”劉宏偉說。
郭海寧他們繼續看著劉宏偉。既不知道哪裏“有門”,也不知道有什麼“門”。
劉宏偉伸出一根手指,沒有目標地朝天上點,點的頻率蠻快,像樂隊指揮在指揮一段進入高潮的快節奏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