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美麗的雨傘43(3 / 3)

月娥回到家泡在浴盆裏往身上抹了香皂用力的搓呀搓,卻好像怎麼也搓不幹淨似的,便像苟生洗澡那樣提一桶水往頭上猛澆下來。就這樣一次又一次把自己弄得像個羽毛淩亂的落湯雞後,木偶似的月娥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豬在豬圈裏餓得“嗷嗷”直叫,雞也在院子裏很不耐煩的“咯咯咯”的亂飛亂跳,月娥仿佛都聽不見,看不見。套用一句城裏話,太概就叫沒了思想吧!

似乎從一個噩夢中驚醒,嚇出一身冷汗的月娥睜開了雙眼,從開著的玻璃窗望去,太陽正暖暖的射了進來,怕是新的一天又要開始了。提了籃子在菜地裏割豬草的月娥看上去有點心不在蔫。不知為什麼,明知那天不是苟生,是明旺,心裏卻已沒了恨,反而有點迷戀那壯實寬闊的胸膛,那有力的擁抱,那……

月娥的臉“咻”的紅了,不敢再想下去,好女人是不興這麼想的。愈不想,腦袋裏卻又放電影似的回放那天在樹林裏的一幕,還有明旺的話語猶自響徹耳旁:“妹子,你太苦了,年紀輕輕的卻長年

累月守著一座空房子;”“我要你,離開苟生,做我的女人吧!”“我要攢好多的錢:給你買金項鏈,像城裏女人那樣,套在你白又細的脖勁上,幾多好看啊!”一股原始的騷動流遍月娥全身,酥酥的像是電擊了一般,月娥甚至希望明旺這時又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身後,然後像上次那樣一把按倒自己……

月娥不知道,明旺在第二天就離開了村子。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他就像一滴水突然從村子裏蒸發了一樣。

有關明旺的傳說陸陸續續傳到了村人的耳朵裏。

有人在廣東一家建築工地上看到了扛水泥包的明旺。

再過不久,據傳明旺一躍成了建築公司的老總,資產逾千萬,手下員工成百上千。

短短不到三個月,明旺的迅速發跡,就像一個一夜竄紅的明星一樣,充滿了各種神秘的臆想和傳奇色彩。光是流傳在村裏的就有AB兩個版本。A、明旺救了原先建設公司老總的命,老總出於回報,讓出了自己的位子;B、明旺傻人有像福,被老總的女兒看上了,做了有錢人家的乘龍快婿,輕而易舉撈取了半壁江山。

再後來的一天,有人看見明旺心情極好的去商場買了一條24K的純金項鏈,開著自己的奔馳轎車往村裏駛來。車子裏還放著激情的音樂:“抱一抱呀抱一抱,抱著我那妹妹上花轎。”沒人知道,明旺要把這條項鏈送給誰,就像當初沒人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要離開村子一樣。

不幸就在這時發生了。在村子路口拐彎處,一輛滿載水泥的“東風牌”貨車與明旺的奔馳車撞個滿懷。當場車毀人亡,明旺很不甘心的奔赴了奈何橋。那隻裝金項鏈的盒子從口袋裏飛出,“咚”的掉在了地上,金燦燦的項鏈在陽光下發出剌眼的光芒……

臘月底,苟生回村了。苟生變戲法似的從背包掏出新衣、新鞋,還有一條好看的圍巾,這都是給月娥買的,苟生最後還激動又略顯興奮的雙手呈給月娥一張4位數字的存折。月娥知道,這是苟生在外含莘茹苦,節衣縮食一年積攢下來的血汗錢。

苟生是回來過年的。春節一過,怕是不出元宵節,苟生又會背著沉沉的行囊義無反顧的踏上南下的列車。家,對他來說有時更多隻是一個溫馨、舒適的旅館,是他夢裏遮風擋雨的避風港。

苟生走後不到一個月,月娥便顯毛病了,待到臘月底苟生再回來時,孩子也該呀呀學語叫爸爸了。

樹林的一角添了一座新墳,一個女人在墓前佇立了許久。女人是挺著肚子的月娥。月娥壓低了聲音啜泣著:明旺,你安息吧,我們的孩子就快要出生了,他叫憶。憶,你該懂得這個名字的含義吧。明年的今日我會再來看你的。對,還有憶……

本文曾發表於《文藝生活.故事彙》2004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