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包情緣
張記書
我和妻子艾青雲剛剛度過30周年結婚紀念日,就被山城市婦聯舉辦的和諧家庭年度評選委員會評選為優秀夫妻。麵對電視台的采訪鏡頭,往事情不自禁再現眼前。
我和青雲都是文革中的下鄉知識青年。她來自保定女子中學,我來自天津25中學。下鄉的地點,都是千裏之外的內蒙古錫林郭勒大草原一個叫打狼營的屯子。當時,她隻有16歲,我比她大3歲,19歲。共同的命運,使我們走在了一起。進屯後,第一次劃分放牧小組,我們就分到了一個組。從此,白天一同趕著羊群放牧,晚上就在夏營盤鋪一張羊氈,同羊兒睡在一起。日子久了,青雲那張不斷變黑變粗的娃娃臉,就深深印在我的腦海裏。當放牧小組重新劃分,她被分到別的小組時,我還真有點舍不得她離開呢!於是,在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我約她到離屯子最遠,也是最大的一個叫紅圪塄敖包相會。這裏雖然少了點城市愛情的浪漫,卻多了幾分草原的沉靜與從容。當我們望著天上的圓月,思念著遠方的親人,同是天涯淪落人,使我們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
之後,我家寄來什麼好吃的,我都偷偷分一半給她品嚐;她家寄來什麼好東西,她也不忘了悄悄留一些給我。我們經常約會的地點,自然還是那個紅圪塄敖包。
紅圪塄敖包,成了我們愛情的發源地和見證地。
電視主持人采訪我們的話題是:“你們夫妻數十年如一日,相敬如賓,那愛情的基礎是怎麼打下的?”
這自然又使我想到了那個敖包。當我們在敖包相會數次之後,我出於好奇心問一位蒙古族額吉(大娘):“敖包是怎麼形成的?又是幹什麼用的?”額吉的回答使我大吃一驚,她說:“敖包就是蒙古族的墳墓。小敖包就是一般人的墳墓,大敖包就是有名望人的墳墓。比如我們屯的那個最大的紅圪塄敖包,就是古時候一個名叫巴特爾的民族英雄的墳墓。”鬧半天,我們頻頻約會的地方,原來是一座墳墓呀!
後來,當《敖包相會》的歌兒唱遍大江南北的時候,有人問我這個曾在內蒙插過隊的知青,什麼叫敖包時,我就賣個關子,反問:你猜猜看?對方往往猜成蒙古包。我一旦說出答案,對方就瞠目結舌。
當年,我知道了敖包的實情後,就想改變約會的地方,可青雲不同意。我猶豫再三,還是聽從她的。心裏說,有什麼可怕的,不就是一個墳墓嘛!再說,這也正是考驗我對青雲愛得深淺的試金石,驗證一個真正男子漢膽量的好機會。
再在敖包相會,便有了一種新的感覺。青雲緊緊依偎在我的懷裏,我呢,緊緊靠在敖包上。天上的月亮輕輕地照著,我們的脈搏嘭嘭地跳著,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有一次竟忘了時間,我抱著青雲睡到了一起,直到第二天早晨,月亮西沉,太陽升起,照得我們身上暖洋洋的,我們才醒來。
兩年後,我們一同調回了城市。因我們的愛情成熟了,為了能在一起工作,她沒有回到出生地保定,我也沒有回到日思夜念天津。根據工作需要,我們一起到了離內蒙最近的山城市,並且同時分配到一個科研單位,研究改良羊的傳宗接代問題。
電視主持人接著問我們:“你們是如何使愛情保鮮的?當你們在生活中遇到挫折和矛盾的時候,又是如何解決的?”
這使我想到了我們的新婚之夜。那正巧又是個月圓的晚上,月亮偷偷地爬上我們的窗子,窺視我們的秘密。我突然問青雲:“知道敖包裏是什麼嗎?”
青雲反問我:“你說裏麵是什麼?”
我說:“我問您呢!”
青雲就笑笑說:“不用考我,我早知道,裏麵是死人。”
我接著問:“那時,我們經常到埋死人的地方約會,難道你不害怕嗎?”
青雲說:“有什麼害怕的!隻要和你在一起,我就什麼都不怕。我想,愛情不但需要力量,也需要膽量呢!當我們一直敢在敖包相會,我就感到我們的愛情一定會長久的。我們定能攜手走在人生的道路上,互相協持,慢慢變老,最後像敖包一樣,劃上生命的句號。”
青雲的話,使我非常感動。所以,在以後共同生活的日子裏,無論遇到什麼矛盾和挫折,一想到敖包相會,便迎刃而解了。
我們的回答,主持人很滿意。
節目播出後,大受歡迎。從此,我們似乎成了名人,走到哪裏,都會遇到人們羨慕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