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夙微彎著唇,他沒有打算回應離陌禦,隻是這樣冷冷地對視著。
良久,離陌禦心緒不平,卻礙於場合,隻能邁著步子走到了監斬台上,坐在帳子內,離陌禦凝視著傅流音。
“午時三刻一到,便是行刑,若是有遺言,不妨開口,合情的,朕可以予以實現。”
許是看著在斬首台上明明脆弱不堪卻如此施然而立的傅流音,離陌禦的心中有著幾分愧疚。
“孑然一身,並無心願,此生所要的已然相伴。”傅流音兩眼不移,凝視著身側的離夙一字一句地說道。
聞言,離夙唇邊的笑意更甚,彎起的弧度就如同一輪弦月般,兩邊高高揚起。
本是肅然的一幕,卻因著離夙與傅流音兩人的對視間,散開了點點溫情,化解著刑場的肅殺之感,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情意。
坐在帳子裏的離陌禦握緊身側的手,他看著如此心意相連的兩人,頓然間恍若隔日,當年,他與若瀟也是如此……
暗下眸子,離陌禦握緊著搭在膝上的手,胸腔內逝去的躍動,隻剩下空洞的疼痛,一陣一陣,由血脈傳至全身,痛及全身每一處。
刑場的周圍,那些圍觀的百姓們,望著這樣一幕,噤口不言,隻是這樣呆呆地看著。
天際上方,八月中旬,灼熱的日頭在不斷地加劇,朝著正上空緩緩地移動著,正午時分的太陽異常的灼熱,照在身上,讓後背都不禁滲出了汗滴。
傅流音抬了抬頭,微眯著眼,她看著那越發接近午時的日頭,勾唇一笑,收回視線,凝視著離夙,唇形微張,告訴著麵前的男子:不要衝動。
離夙抿唇不語,若無其事地再度望向百姓中,掃過街道的某一間閣樓上的窗台,深邃的眸子閃動了一瞬。
閣樓處,一抹蒙麵的黑影暗藏著,濃眉下的目光滿是焦灼地看著離夙,看著離夙身側的傅流音。
“別衝動。”黑影一側,未曾蒙上麵的行雲,拉住不安的黑影,低聲警示著。
黑影身子一僵,他縮回身子,背靠著窗台一側合上的窗扇,扯下臉上蒙麵的布巾,那張熟悉的俊朗的臉,分明是就是傅靖源無疑。
“我做不到,午時三刻即到,流音就要被斬首,離夙怎能如此鎮定!”傅靖源低吼著,他兩眼微紅,眼眶中帶著猙獰的神色。
當年那樁慘案,傅靖源沒有能力阻止,可如今,明明就在他眼前,他怎能眼睜睜地看著傅流音再度送死。
“主子有令,等。”行雲癱著臉,冷聲道。
“等?如何等的住!”傅靖源猛然抬頭,惡狠狠地盯著眼前的行雲。
“等不住也得等。”行雲定定地看著傅靖源,他掃視著刑場周圍的閣樓內,以及掩在圍觀百姓中的暗衛和無門中人,“主子不願,可夫人不許,所以唯有等。”
“流音……”提到傅流音,傅靖源滿腔的怒火也如此軟了下來,如同離夙,他不解傅流音的行為,卻沒辦法拒絕決定。
“若是稍有不慎,刑場那些手持弓箭的禦林軍立即會將流音射成馬蜂窩,如此還要等?”傅靖源努力地讓自己冷靜下來,一想到有這樣的可能,他的手就止不住地顫抖著。
“有主子在。”
“離夙一人能夠保護得了流音!”
“夫人武藝不低於主子。”行雲斜睨了一眼一側關心則亂的傅靖源,莫說傅靖源,就連他都不是那個可惡的小尼姑的對手。
“……”頓時,傅靖源愣住了,似乎他還不曾見過傅流音真正動手的一幕,當時在傅宅內,也隻是看到傅雲舒攻擊傅流音的樣子而已。
午時一到,三刻的時光很快就逝,離陌禦抬頭看了眼日頭,凝視著仍舊無所畏懼的傅流音,他抬手,拿起一側筒裏的監斬牌,高高舉起,在離夙越發生冷的目光中預備投下的那一刻。
“刀下留人!”
忽得刑場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一身淺藍色長衫,背著小包袱的男子,風塵仆仆地駕著快馬而來,臨近刑場之際,在禦林軍持長槍攔截中,停下了馬。
傅流音望向馬上的男子,揚起笑意。
終於來了,陸琪……
“來者何人!膽敢阻止行刑!”禦林軍首領嗬斥著馬上的俊秀男子。
連日來馬不停蹄地趕路讓陸琪的麵色有些青色,他看了眼站在斬首台上相安無事的傅流音以及身側的離夙,方才喘了口氣,抬頭,朝著帳子裏那抹明黃色的身影,拱手道:“江洲知府陸琪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