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步走過狹小的客廳,每踏出一步地板都會傳來不結實的尖銳聲響,向陽已經不止一次幻想地板因長年累月的腐蝕而破洞,她隨著墜落,跌落深淵的場景。
冰冷的水從頭頂滑落,觸碰的每一寸肌膚都忽然間緊縮,汗毛樹立。
向陽不免嘲笑,在這樣一個雨天,自己的唯一願望竟然是希望能洗個熱水澡。
“陽陽,你在嗎?”兩扇門同時開啟,母女兩人都扶著門相視而笑。
一種名為苦澀的感覺,從向陽心底漫上來。
女人接過向陽頭上的幹毛巾,不顧自己孱弱的身體,一邊小聲咳嗽著一邊替她擦試著還在滴水的頭發。
向陽乖巧的坐在沙發上,望著身側大大小小的洞口,她伸手去夠,撫摸著小時候自己填補的“空缺”。
那時候她還太小,隻知道家裏被一群不知名的人破壞了,而最為貴重的沙發也被那群人用各種利器劃開,露出柔軟的內部。
當時的媽媽哭得很傷心,說這個家完蛋了,說這個家毀在那男人手上了。
小小年紀的她為了讓媽媽不再擔心,訪遍鄰居,各家去要了點棉花來補洞,還用透明膠帶封了起來。
那時候她汗流浹背的等著母親回家,笑嘻嘻的嚷著鬧著,跟個小大人似的讓她看自己的成果。
那一晚媽媽沒有說話,僅僅隻是在流淚。
現在她才明了,一些事情一些人,壞了就是壞了,不管怎樣填補用什麼填補,洞還是洞,傷痕依舊存在。
頭發被柔柔的拿起,一遍又一遍的擦過,沒有絲毫的不耐煩,餘光裏是母親被歲月覆蓋的雙手,可那熟悉的溫柔,卻還在,還沒有變。
耳邊是母親從小便一直嘮叨的話,“我家陽陽的頭發真是漂亮,又順又直又亮,將來找個好人家,生個和你一樣漂亮的女兒,這輩子也就該知足了”。
一陣溫熱迷失了眼睛,或許她永遠都不會知道,她最愛、最驕傲的女兒早已如那破碎的沙發一般殘缺不堪,那些傷痕……也早已無法彌補了。
一手搭在了自己的小腹,幾乎是用盡了全力去擠壓、揉捏。清晨五點天還未亮,向陽早早的將口袋裏僅存的六百塊錢換了藥,連同一張偽造的“謊言”一同放置在了茶幾上。
花費了半小時將房屋盡可能的打掃幹淨,拎著白色的塑料袋便出門了。
她就那樣順著大路走啊走,像是永遠沒有盡頭一般,六點半的太陽懶洋洋的掛在那裏,倦怠卻豪氣的將自己的溫暖灑向每個角落。
一輛黑色的保時捷停在路口,一位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頻頻向這裏望來。
他微微一笑傾了傾身以示禮貌,側過身子將後側的車門打開,一手搭在了頂簷生怕她撞到腦袋。
向陽躊躇了片刻,點頭微笑著上前,拘束的窩進車裏,小心翼翼的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車門關上,暖風襲來,男人恭敬的從後車鏡裏望向她,輕聲問道:“向陽小姐,有東西忘了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