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的師父,自然就是我那具有著無比高尚情操的爹爹,人稱“鬼毒一針”的鬼先生。
“鬼”字來源,是爹爹行事詭異,手段狠辣,比鬼還要讓人害怕。“毒”字來源,大抵也是因為——爹爹慣用的是使毒罷了!
世人會這樣形容,自然是不知道爹爹的名字脾氣武功修為身高體重什麼的。便就胡亂起個外號,一個個的傳了開來。就像蘇白慣叫我“白切雞”一樣!隻是鬼字聽起來似要比毒字醜陋些,連帶著這人的長相聽起來也像是要猙獰些,很是應了爹爹對付人的殘酷手段。所以,世人皆喚爹爹一聲鬼先生而非毒先生。
但爹爹明明是個世無僅有的美男子!我會這樣說,也是因為我長得太像爹爹了,如果貶低了爹爹的容貌,豈也不是說自己是個醜八怪?
蘇白第一次聽我這樣講的時候,便笑的前俯後仰,那時我的腿還沒斷,便果斷飛起給了他一腳,踹的他摔了個狗啃泥。
他狼狽的爬起,吐出嘴裏的草:“喂,白切雞,我的意思是,你還有可能長的像你的娘親嘛!”
我怒眉,飛起,再來一腳。
他叫苦不堪!
那時的他來雲留不過半月,自然也是不知道我為何而怒。
娘親,娘親?哎,很可惜,我不知道我的娘親是誰。自生下來起,我就沒有見過她,幼時不懂事,聽得水依姑姑講了幾句娘親往事,便固執的認為爹爹藏起了娘親,纏著他把娘親交出來。
那是第一次,爹爹對我發火。那是第一次,看見尊如神祗的爹爹,發瘋地跑到後山舞劍。後山那萬年如一日生長著的,比那鐵還堅固的青宗竹,竟都如豆腐一樣,在爹爹淩厲的劍氣下,削成一片片。
我始知爹爹有多恨。
我始知爹爹有多痛。
從此以後,我才明白,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一個心魔。爹爹的心魔便是娘親!我不能在爹爹麵前提起娘親,就如同我可以說蘇白“小氣”、“毒舌”、卻唯獨不能說他“很醜”一個道理!
我撥著琴弦,一撩一頓:“若你練好爹爹教你的鎖氣功,我再魔音摧耳,你也半分都聽不到的!我這是為了你好!”
蘇白討好到:“我這不是還年輕,尚不著急嘛!”
我陰森森地:“哦?還不急麼?你都二十四了!再不急,就不僅僅是醜了!是又老又醜!”
“白切雞!”蘇白氣的跳腳。
瞧他死瞪著我,果然是動了真怒!
我便笑笑,也不說話,低低的撥著琴弦,他即刻又軟了下來:“哎呀,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可我今天異常小氣,涼颼颼道:“你再叫我一聲‘白切雞’,我就每天彈琴給你聽!”
蘇白瞪大了眼睛,連連改口:“七七,七七!”
我這才放下了琴。
蘇白長鬆了一口氣:“哎,白切——白七七!我說,你空得一副好皮囊,怎生得這壞脾氣?鬼毒一家,雖然都是貌美驚人,但你這樣的,再貌美也得嚇跑別人吧!以後還怎麼尋得夫家?”
我繼續涼颼颼的笑:“我記得,爹爹曾說,要將我許給你哦!”
蘇白嚇得後退一步,聲音直顫:“不不不,不會吧!你長的和師父那麼相像!要是娶了你,我我我我……”
他的反應逗得我直樂,蘇白也才回過神來:“好啊白七七,你竟然敢騙我!”
“騙你又怎樣?”
蘇白甩甩頭:“哎,你這脾氣,簡直跟師父一模一樣!”
我愣了一下,突然沉聲:“我慶幸自己哪裏都像爹爹。如果是有一分半點像娘親……固然,固然我可以從中,尋到一絲一息娘親的影子。但爹爹隻怕會與我越來越疏遠。”
這是自那年以後,我首次與蘇白談到娘親。蘇白聽完,點點頭,突然打趣道:“也是,也許你像你娘親,你就沒有現在這麼漂亮了!”
我涼涼笑笑,第一次,沒有飛起一腳踢他。
而後長長歎氣,我的腿,已經斷了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