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芊依左手握住刀柄,與手掌形狀的刀柄完美的契合在一起,抽刀出鞘,黑夜中寒光乍現,似紛飛的閃電,晃了人的眼。
她笑著用手指彈了彈薄如蟬翼的刀刃,“小鬼,真是完美的格局啊,現在咱可以從任何一個方向發起進攻,你說是從哪個方向開始好呢?”
鬼手聞言“咻”的一下子就帶著她飛了出去,淩芊依一個不防備差點被甩出去,不過手指卻像是和短刀嵌在了一起般,合二為一。她的身子隨著鬼手的動作不斷的變換身形,在人群中左突右衝。也許是顧及著在顏珈的寢宮外,怕放冷箭誤傷了他,也許是她與人群都糾纏在了一起,弓弩手無處下手,總之,比較有利於淩芊依的一個優勢就是,弓箭手都變成了華麗的擺設。
人如風,刀如風,血濺如風。
仿佛砍西瓜一般,將人一個個砍翻在地,鮮紅的血液染紅了黑夜裏的繁星點點。
淩芊依駭然,起初她還不確定自己會不會使用左手刀,現在她明白了,這刀有靈性的似乎過頭了,根本就不用人去控製,它卻反過來控製了人的動作。
不是她在使用刀,而是刀借了她的手。
瘋了,真是瘋了。
前一刻她還在腹誹著嶽菁華的心狠手辣,可是下一刻,她就變成了那嗜血的妖魔。
淩芊依手腕一抖,將再次刺向一個侍衛的刀尖強行轉了個彎,一口氣血翻騰上來,她硬生生的壓了下去,驚魂未定的看著滿院的血跡和零落的手臂。身子一下子變得僵硬無比,這是她造成的?可是在她身子停頓的瞬間,她就聽見了背上衣襟被割裂的聲音,與此同時,寢宮的門被打開,走出來兩個人。
“住手!”聲音略顯急促和焦急地響起。
淩芊依抬頭,一眼就看到了被嶽菁華擋在身後的顏珈,她驚慌失措的像要逃開,脖子上卻哢哢哢的架滿了鋼刀,手指一鬆,鬼手鏘然落地,發出一陣陣綿長的悲鳴。
顏珈繞過嶽菁華,從她的身後走了出來,他看著淩芊依,淩芊依也看著他,兩個人四目相對,靜默無言,四周也一片死寂,靜的似乎能聽見每一個人的呼吸和心跳。
顏珈又瘦了,像一根竹竿似的,弱不禁風的立著,微微戰栗,他的臉色慘白如紙,下巴上緊繃的線條冷漠疏離,看著她的眼神陌生而遙遠,淩芊依忽然覺得心髒被人用手大力地揉成了團,皺皺巴巴的不知道變成了什麼形狀。
原本她是要來找他的,還有很多很多的話要對他說,還有很多很多的問題想要問,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想要解釋。可是現在,兩人明明隔得這麼近,卻像是將那個無形的距離一下子拉的更加遙不可及了,她甚至嫉妒死了那個時刻站在他身邊保護他的嶽菁華。苦澀的笑了笑,像是被抽盡了力氣般,她垮下了肩膀,嘴角高高吊起的同時,血液順著嘴角的弧線流了出來。
顏珈的身子明顯一僵,臉上又白了幾分,“你,沒事吧?”
淩芊依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沒想到你竟然就是天昊國有名的男帝,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了,偷東西偷到了你家門上。”
一股莫名的哀傷從顏珈身上散發出來,她別開眼,笑的花枝招展,迎風起浪。這人就是天昊國有名的癡情皇帝啊,隻是不知那情是為誰而癡。今夜的這些埋伏很顯然他也是知情的,隻是,他知道要設計的人是誰嗎?還是說,他也同樣是別人手中的一顆棋子?那幕後的主使會是誰呢,這樣千方百計地設計她又是為了什麼呢?會是,嶽菁華麼……
迎上她的目光,嶽菁華淡漠的掃了她一眼,轉而拱手朗聲道,“皇上,此人夜闖皇宮,使用妖邪之物砍殺侍衛多名,請即刻處決,以示君威,鎮定軍心。”
顏珈身形微晃,薄唇抿得死緊,良久,才淡淡的開口,“抓起來,先收入大牢……”
月落,烏啼,霜滿天。
來時開的濃烈而妖異的花都變成了殘枝爛葉,淩芊依垂下頭,看著地上那掙動不已的鬼手。架在她脖子上的刀劍一一撤去,失了支撐,她差點就摔倒了下去,狼狽的穩住身形,抬頭朝顏珈笑了笑,然後就被侍衛壓著湮沒在了濃濃的夜色之中。
顏珈未盡的話語,她不是不懂。
看著那人狼狽萬分的樣子,顏珈隻是握緊了藏在袖子裏的手,為什麼來闖皇宮的人竟是她?她來的目的又是什麼?殺了那麼多的人,她竟是連一句解釋都沒有麼?她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冷血、無情、殺人如麻……
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人消失的方向,他俯身撿起地上的鬼手,用衣角一點一點地擦拭著那上麵肮髒的血跡,薄薄的刀身映出他過於蒼白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