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語堂的自傳中寫道,在鼓浪嶼他完成了與西洋生活的初次接觸。而這次與西洋文明的第一次親密接觸,有兩點給幼小的林語堂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一是西方的強大,以美國的戰艦為標誌,在林語堂的《八十自敘》中,他說:“在光緒三十三年,美國老羅斯福總統派美國艦隊來到澳門,那時日俄戰事剛剛結束不久。我們因為是教會學校的學生,應邀前往參觀。
那是偉大武力的最好的展覽。這些都刺激我向西方學習的願望。”這也是後來林語堂由聖約翰到清華、到美國的人生軌跡的一個導火索。
穿越六十年的愛情
位於鼓浪嶼漳州路44號的林語堂故居,也是林語堂結婚的地方。這棟房子真正的主人其實是林語堂的嶽父,房子真名應該叫“廖氏別墅”。而在這棟房子的旁邊,有另一棟別墅,曾經住著一個令林語堂六十年來都魂牽夢縈的女人,她的名字叫陳錦端。
我不知道是有意還是巧合,陳錦端這個名字即刻使我想起李商隱的詩《錦瑟》中的句子——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也許是李商隱這首詩裏麵那種淒迷與傷感的意境特別適合用在林語堂與陳錦端的愛情身上。
林語堂與陳錦端相識在上海聖約翰大學,而紅娘就是陳錦端的哥哥陳希佐和陳希慶,他倆同時也是林語堂在聖約翰的校友。當年的陳錦端是聖瑪麗女校的校花,林語堂初次見到陳錦端時,她披著一頭烏黑的長發,一雙美目顧盼生姿,裙擺在風中搖曳,仿佛隨時要乘風歸去。這樣的美人,自然令林語堂無法自己。而此時的林語堂,亦是聖約翰大學出了名的才子和運動健將,兩人在一起可謂才子佳人,天造地設。
然而,柔情似水,佳期如夢,這場理想中的愛情在現實中卻像海上遇到台風的帆船一樣瞬間傾覆。陳錦端出身名門,父親陳天恩為當時的廈門首富,他根本看不上林語堂這個窮小子,認為女兒嫁給他要受苦,堅決反對二人來往。這時的林語堂處境頗似當年去蘇州張公館提親的沈從文,然而沈從文比林語堂幸運得多,因為他這個時候已經是小有名氣的文學青年,張兆和的父親竟然是他的粉絲。而此時的林語堂卻還是一個籍籍無名的窮學生,“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他和陳錦端就這樣相隔成咫尺天涯。
接著又發生了一件戲劇性的事情。陳天恩將自己隔壁家的女孩廖翠鳳介紹給了林語堂,這個女孩後來成了林語堂的妻子。眾人皆說這是陳天恩因為棒打鴛鴦散而過意不去,想用這種方式彌補自己的過錯。而我卻願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難道這不是一個最好的讓林語堂遠離自己女兒的手段嗎?
奇怪的是,林語堂竟然毫無反抗地接受了這樣的安排。後人驚訝於林語堂轉變速度之快,但這也許隻是我們無法理解當事人的心情。雖然李敖說過解決失戀最好的辦法是“李代桃僵”,也就是迅速用另外一場愛情來掩蓋前麵一場愛情的痕跡,但我認為這不是林語堂的風格。或許這隻是林語堂的自我犧牲,他不是司馬相如,可以無所顧忌地帶著卓文君私奔而任由她和父親決裂,或許他真的認為自己隻是個窮小子,無法讓對方過上理想中的幸福生活。不管怎樣,我們可以肯定的是,林語堂剛和廖翠鳳相處的時候,心靈一定經曆了不少的掙紮與苦痛,隔壁就是自己的心上人,而自己卻要對著另外一張陌生女孩的臉強顏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