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阜城,南郡王府。
荷池中的荷花開得正好,水麵清圓,一一風荷舉。幾隻蜻蜓在水上荷麵翩然往來,尾翼落處,漣漪頓生。湖上水榭,有人賞荷。
寶藍長衫,身形頎長優雅,長風拂衣,形隻影單,愈覺清寂落寞,卻是齊鉉,或者此刻該稱他為項懋。有人緩緩走近,在他身後問道:“就這麼讓她走了?”卻是項廷。
他歎了口氣,淡淡道:“讓她去吧,她是知道往後該怎麼做的。”
項廷沉默了一刻,才道:“我們費了那麼多的心思,才教了她出來,難道就單單是為了嫁給南宮皓?”語氣裏充滿了不甘。
項懋輕輕的笑了一聲,不置可否,疏影剛到他身邊時他就知道了她的脾氣,有些倔、有些拗、有些不服輸,卻是聰明而知恩圖報,你若對她好,她就會回報。認定的事,很少會改變,就如同對南宮皓的感情。自己費了那麼多的力氣,也還是不能改變這一點。
想到鳳冽,他不由的歎了口氣,他其實很喜歡鳳冽,看到鳳冽會讓他想起很多年前的自己,那麼孤高、那麼驕傲,驕傲得不肯為任何事情低頭,即使心裏再痛,也不肯直說。
他喜歡鳳冽,卻欣賞南宮皓,見到南宮皓的行事方式,會讓人忍不住想,若是當年的自己有南宮皓的一半迂回,一半內斂,如今何至於此。
“你費了許多心力麼?”他回頭,對項廷微笑。
一笑之間,眉清目遠,說不出的灑脫悠然。齊鉉的容貌其實並不出色,隻是這張算不上出色的麵孔配上他的氣度,卻自有一種過盡千帆後的優雅從容。
項廷梗了一下,有些語結,事實上,他與疏影並不親密,真正教導疏影的人是項蕊瑤。而項蕊瑤卻已離開了項家,閃電般的嫁給了陸逸,快的讓他瞠目。知曉此事後,他曾怒發衝冠的過去找她,大罵她不顧兄妹情誼,竟連招呼也不打一個便嫁了。其實衷心裏,他是想說,你等了他那麼多年,如今他總算回來了,你卻這般做法,這又是何苦?
項蕊瑤並沒解釋什麼,隻笑了笑,有些話,她不願對這個忠厚正直之人說起。
而她之所以忽然決定嫁給陸逸,而且嫁的那麼突然那麼快,是因為怕自己後悔。等了這麼多年,她早已累了,可是一天不嫁,她又總是抱持著那麼一丁點微薄的希望。
在這個時候,她看到了陸逸,這個男人,正如她自己一般,苦苦等候。抱持著那麼一點點的微薄可憐的希望等著她,等她回頭看一眼。這麼多年了,不是沒有感覺,隻是一直不願麵對。然後,她突然的就悟了,接著理所當然的嫁了。而現在,她想,她做對了。
婚後她甚至覺得,就算她當年真的如願嫁給了項懋,也未必過得有今天好。
項廷抬起眼,看著麵前的這個荷塘,一直以來,他都不喜歡這個荷塘,項懋走後,他甚至想了許多辦法一點一點的將這個池塘填上,像是在報複什麼。如今站在荷塘邊上,清風拂麵,荷香滿衣,他卻忽然有些慶幸,慶幸自己沒有真的將它毀了。
“****之事,你打算怎麼辦?”過了一會,他問道。
項懋輕輕的歎了口氣,轉過頭來,安然的看著自己這個名義上的大哥:“情之一字,百轉千回,豈是一隻小小的毒蠱所能左右……”
事實上,這個天下,根本也沒有真正的可以置人於死地的****。一直以來,****都隻存在於南疆的傳說之中。而鳳冽所中的,隻是當年他以畢生之力最後種在他身上的兩道巫術——情有獨鍾與魂牽夢縈。
而同時,他也在疏影身上種下了相對應的巫術。
他能看得出,鳳冽對疏影有情,而疏影對他,也有些若有似無的好感。
俊美無雙的男子,在很多方麵都是占據了很大優勢的,至少,很少有女人會討厭他們。
然而巫術是需要基礎的,無水不成林,沒有誘因,沒有相處,就無法激發出來。本來他是想,隻要鳳冽能夠把握住機會,在他與南宮皓約定的那三年內,時時與疏影相處,這兩道巫術便會很快的起到作用,或者不用三年,一切便已水到渠成。
那時鳳冽年紀已不小了,卻還不曾完婚,鳳家的“涅槃火”也因此陽盛陰衰,難以圓滿。下完了兩道巫術後,他想了想,便在他體內輸入了一道真氣。那是項家祖傳的“玄冥氣”,玄冥屬極寒之氣,與涅槃火剛好********,可助鳳冽功成圓滿。
其時他年將半百,項家祖傳的“玄冥氣”早被他練到巔峰。他估計著,以鳳冽的功力,少則五年,多則七年,那道真氣便能煉化了。
鳳冽清醒之後,自然也發現了體內的異常。看他臉色鐵青,他便隨口胡謅,帶了幾分難得的捉弄之心,說那便是****,若你有能耐,不妨煉化之。他也沒想到,因了這句話,鳳冽真會努力的去煉化那道號稱****的真氣,並在三年後得瓊漿玉液果之助,成功煉化。
而他在努力煉化真氣的同時,也錯過了與疏影最佳交集的時候。
當那兩道巫術終於開始起作用的時候,南宮皓也回來了。他借助“引魂珠”重生,自然而然的,引魂珠內便有了他的氣息。而南宮家的引魂珠原就有護主的功效,滴血認主之後,對那個古怪的東西來說,南宮皓是它的男主人,疏影便是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