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一言不發的徑回南郡王府,雖然已是夏日,小院花圃中,卻是百花綻放,蜂戲蝶繞,好一派繁華景象。隻是她此刻也無心欣賞,隻是快步的回了自己書房。
書房中,早已收拾停當了,一切都似乎沒有任何改變,隻是她卻知道,一切都已不同了。在書桌後頭坐了下來,她有些鬱鬱的掃了一眼麵前的器物。昨兒她心情不好,將一桌的文房四寶都拂了下去,那套東西頗有幾件是瓷器的,她記得該是青瓷,如今卻已換成了白瓷的製件,雖則是一般的精致玲瓏,光澤隱然,但畢竟已不是昨日那些了。
苦笑了一聲,她身子往後,閉了眼,無力的靠在了椅背上。
終於結束了麼?雖然一切遠不如她的預料,可是終於還是結束了!
她下意識的反手撫了一下胸前,卻摸了個空。是了,引魂珠早已還了回去了,而他也再沒還給自己。她一直都是相信他的,覺得他既是要了去,必然有他的理由,因此也不曾提起過這事。如今想來,他似乎是早想定了,早規劃好了,甚至連後路也都準備好了……
門被人輕輕推開了,沅芷悄悄的走了進來。她雖是疏影貼身的大丫鬟,但從前疏影身邊一直都有碧枝在,而碧枝與疏影的關係又極親厚,對她,不免客氣有餘,親厚不足。
正因如此,她在疏影身邊的位置難免有些尷尬,疏影也感覺出了這點,在碧枝的提議下,便將這間書房交了由她打理。如今碧枝雖不在了,但疏影也沒提起過書房之事,因此這間書房的裏裏外外卻都還是在她手中,並未交給別人。
沅芷悄悄的抬頭看了疏影一眼,有些遲疑,卻是欲言又止。
疏影聽見有聲音,便睜了眼,瞧見是她進來,便懶懶的擺了擺手:“這裏很幹淨了,今兒就不用打掃了,你去吧,我想靜一靜!”
沅芷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低聲道:“世女,奴婢有一句話,不知道當問不當問?”
疏影怔了一下,這個丫鬟在她的心裏,一直都是個懂分寸,曉進退,從不多言多語,難得今兒卻會說出這句話來,沉吟了一下,她還是點了點頭:“問吧!”
頭很暈,心裏也很煩,似乎有什麼東西就要噴薄而出,卻偏偏被堵在了門裏,始終不得發泄,這種憋悶的感覺讓她厭倦。也許這個時候,我需要有個人陪我說說話兒,哪怕隻是一些無聊的話語,總也好過讓我一個人靜靜坐在這裏。
“昨兒,世女走後,奴婢進書房來打掃,後來,南宮公子便來了……”沅芷的聲音很輕,卻很清晰,她將昨日下晚時分的事情一一說了出來。
那幾張零散的被墨洇開的隨筆,有些朦朧的麵部線條,那一句淡淡的問詢……
趁他端詳手中那幾張紙的當兒,她悄悄的仰起頭去看那個男子,他穿著一身玄紫色長衫,腰間垂著一塊瑩白的龍形玉玨,身後是斜斜照了進來的夕陽,有一抹不偏不倚的落在他的衣襟下擺上,反襯得那絲綢上幾絲淡淡的螢光,光滑又有些冷硬……
接過那幾張紙,他也隻是略微的翻了一翻,因背著光而顯暗沉的俊雅的麵上看不出喜怒,隻是許久許久,她才聽到了一聲淡淡的輕歎。
輕而且淡,似乎還未出口,已消散在幽晦的暗室內……
她正胡思亂想,卻忽然聽到有人問:“那幾張紙還在麼?”那聲音尖銳而急促,幾乎有些刺耳,與平日所聞的從容悅耳大不相同。
沅芷心中一驚,不敢抬頭看她隻垂了頭,低低道:“都在,南宮公子看了那幾張紙,就立在原地,輕輕的歎了口氣,然後又將那幾張畫紙交了給奴婢,說讓奴婢好好收著,待到世女心情煩悶的時候,再交予世女,相信世女看完了,心中自然也就有了計較了……”
疏影默然了一會,控製住自己煩亂的心思,緩緩開口:“把東西拿來我看看。”
昨兒心思煩亂,連她自己也不覺得在那種情況下能畫出什麼來,應該不過是隨手勾了幾條線罷了。怎麼會……
沅芷已起了身,走到左邊的書架旁邊,打開抽屜,取了幾張紙來。那紙因沾了水而有些皺,她上前幾步,將那紙雙手呈了給疏影。疏影默默的接過了,目光一掃,心便是一沉。
紙上寥寥幾筆,簡單的離奇,風格卻是出奇的精致飄逸。疏影苦笑了一下,在這個世界,除了她,隻怕再沒有人能繪出這樣的Q版漫畫了吧?
紙上的人是鳳冽,雖說有些誇大,有些變形,但隻要是鳳冽相熟之人,沒人會看不出這是誰。精致無雙的眉目,冷傲無匹的氣質,矛盾卻又出奇圓融的彙集在那個小小的圖像上。
一張、兩張、三四張……
疏影手指微微一顫,紙片飄然的落在桌上,她也跟著頹然的倒在太師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