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府作為朱元璋起兵時的第一個根據地,曆經朱元璋即位後二十五年的大肆興建,城裏幾十條大街,數百條小巷皆是人煙湊密。城裏有一條河從東水關至西水關,名為秦淮。秦淮河岸十裏,皆是金粉樓閣豎立,畫船簫鼓盡顯盛世繁華。現今的應天府城內,不論你走到多麼偏僻的小巷裏,總都能見著掛著各式各樣燈籠上麵寫著一個茶字的茶社,茶社裏也或多或少的坐著形形色色的人,似乎每個茶社的老板並不愁店裏的生意。夜幕降臨,街兩邊各色酒樓接連明起角燈,照耀如白日。秦淮河兩岸河房裏住著的女郎隨著夜色穿上輕紗薄衣,依廊或靜聽或吆喝。更有**龜公立於街頭中央拉起路人就往畫船中去。此時一艘不大的畫船船艙中間放著一張小方金漆桌子,桌上擺著並不算名貴的宜興沙壺,細致的宣窯杯子,烹的也不是多麼稀奇的雨水毛尖茶。天上的雨依舊不疾不徐的飄蕩而下,遠近傳來細吹細唱之聲,或淒清委婉、或動人心魄。船艙裏的茶水燒開了換,換了又燒,烹的始終隻是那雨水毛尖,隻是那等待客人遲遲未至,隻是一汾衣女子在掌握著火候。不知過了幾時隻見汾衣女子緩緩起身,輕輕撫平略顯褶皺的裙擺退往桌邊站定。女子站定的同時,原本空無一人的船艙門外兩位黑袍黑甲行來分立左右。船艙的門緩緩打開,先行進來的是一白衣書生模樣手持羽扇輕搖。“子澄公子萬安。”如空穀幽蘭的聲音自汾衣女子嘴裏輕吐而出。女子對著書生行了個萬福,黃子澄也不多言。繞在不大的船艙細細巡視了一番,回過小方金漆桌前拿起一杯沏好的雨水毛尖一飲而盡。黃子澄似是在回味著雨水毛尖的滋味,閉目不言。汾衣女子也不生氣,閃著明亮的慧眸盯著船艙的門口,似是在期許著什麼。良久,黃子澄麵著汾衣女子抬手躬身說到:“讓浮川姑娘見笑了,職責在身為了殿下不得不萬事小心,在此對姑娘不敬之處還望海涵。”“公子言重了,浮川雖隻是一介女流,卻也曉得殿下安危關乎社稷。”浮川幽幽說到。“爹爹,這船沒有對麵的那船大啊,為什麼我們不去那大的船要來這小船呢?”不待黃子澄對浮川答話,船艙外就傳來了一清脆的少年聲。不見答話,隻聽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後,船艙的門再一次被打開。“浮川你瘦了,咳咳。。。咳。。。咳。。”看到進來的兩個人中,大的那個沒說兩句話就止不住的咳嗽,浮川不由的鄒緊了眉頭,似是要上前扶住那年長的人卻又生生忍住,低頭行了個萬福道:“太子殿下聖安。”此時年少的青年也緊張的輕撫著太子殿下的胸口,似要讓太子的咳嗽減緩一些。“好了,允炆扶我過去坐下吧。”少年撫著太子殿下坐定後,站在太子身後緩緩的為太子揉起了太陽穴。太子坐定,生呼一口氣。緩緩抬手自己倒上一杯毛尖,一口一口的細細品嚐。一杯品完,原本慘白的臉上似乎回了些許血色。“浮川來,坐。子澄你也別站著了,坐。”太子笑著說完,緩了緩。“這浮川的雨水毛尖喝一輩子我都覺得喝不夠,隻不過以後估計沒多少機會了。”太子微笑的盯著浮川說完。“呸呸呸,盡胡說,要喝多少隨時給你烹就是了。”浮川突然一反常態狠狠的說到。“嗬嗬。。。。嗬嗬。。。浮川啊,你知道嗎?我隻喜歡剛剛那樣真實的你。”看著太子說到,浮川走到太子右手邊的位置上緩緩坐下。而黃子澄也行至另外一側坐定。“浮川是在怪我這麼久沒來看你嗎?”“殿下言重了,小女子哪裏敢啊,殿下日理萬機自然對我等風塵女子無暇顧及。”浮川邊說邊把太子以及黃子澄的茶杯給滿上了,也不忘給太子身後的小青年倒了一杯。“謝謝川姨,川姨真漂亮。”小青年一邊給太子揉著一邊不忘笑著對浮川致意。“小家夥跟你年輕的時候倒是一個模樣,說吧這次來我這是為了什麼事?”浮川笑著對著太子說到。太子細細盯著浮川淺淺的笑著,似乎是想要把浮川看到心裏去。良久太子轉頭對青年說:“允炆,你也去對麵坐下。爹爹有些話要跟你們說,很重要。”看著太子依舊微笑的臉,年僅十五歲的朱允炆打心底裏的感覺到了一絲不安。但還是點了點頭走到了太子對麵的位置坐下。“自去年陝西巡邊歸來後,我自感生體不適,病到今日自感時日無多了。”說著太子抬起手阻止了正欲反駁的浮川繼續說道:“我自知府內各路眼線眾多,今天在這裏有些心裏話跟你們說說,你們有啥想法也說說。咳咳。。。咳咳。。”太子笑著擺了擺手示意浮川和黃子澄自己並無大礙,喝了一杯茶笑了笑。不待太子開口,浮川自行說到:“我跟你算什麼關係?無名無份的,你這是想來我這裏托孤嗎?我一介女流當不得你們大老爺麼的軍國大事。哼。”說著浮川將臉往一邊撇去,若此時有人細看可以發現浮川的雙眼已然開始微微泛紅。太子看著浮川楞了楞,無奈的笑了笑。“殿下安心,您宅心仁厚、愛民如子,自有上天庇佑。”一直默默不語的黃子澄見氣氛已經有所尷尬,雖明知太子和浮川有著理不清到不明的關係依然不得不硬著頭皮試圖扯開話題說到。黃子澄還想繼續說,隻見太子抬手示意,太子說道“浮川,我知道你有怨言。這一生都是我虧欠你的,就當我最後求你一次,替我護允炆一段時間,允炆還小,他的路還很長。”浮川轉過頭,看著太子。“你若是正常病死,我無話可說。你若是被人毒害,我自會找到凶手,屠盡其滿門。”浮川狠狠的說到。“嗬嗬,嗬嗬。。你想多了,我這次是真的病了,沒人害我。允炆自幼生性溫和,我怕有人害他。”“允炆,允炆。你眼裏就隻有你兒子。就知道替你兒子想,你有沒有想過我?有沒有想過你走了我怎麼辦?”突然浮川不可抑止的暴怒,站起了聲嘶力竭的說到。“川姨,你別激動。爹爹最近身體欠安,還請川姨多體諒。”感受到浮川暴怒的允炆,雖然對男女間的事不明白個所以然,但天之聰慧的他還是開口安撫浮川說到。浮川瞪了太子一眼,還是坐了下來。窗外的雨還在下著,風似乎又大了點,吹著小船在河上搖晃的嘎吱作響。船艙內一陣沉默,隻有燭火時不時的傳來幾聲油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