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未見過容溪的淚。
而此時,她噙了淚,站在他的麵前,兩個的中間卻是隔著一扇斑駁的門,就像是兩個人傷痕累累的心。
他的手指不自覺的用力,尖細的木茬刺破了他的手指,血珠滾落,染紅了白木,他卻毫無察覺。
“容溪……”冷亦修話未出口,像是先在自己心上砍了一刀,但是,他卻不得不按捺下自己心頭想要衝破那門,抱她在懷的衝動,依舊狠下心說道:“容溪,你還是走吧,我看郝連紫澤對你也是真心的,他已經向皇上請了旨,準備多留些時日,我知道……他這麼做一定是為了你……”
“你希望我跟他走嗎?”容溪突然開口,打斷了他。
“我……希望你有一個好的歸宿,我們是兄妹……”冷亦修的手指緊了緊,他手指上的鮮血流得更猛。
“好。”容溪再次打斷了他的話,與此同時,眼中隱忍了多時的淚,終於在那一個字出口之時,滾滾而落。
她說罷,沒有再多說一個字,沒有再看冷亦修一眼,轉身慢步下了台階。
清亮的月光照下來,在地上扯出她孤單的影子,淡淡而寂寥,冷亦修的心底大痛,他愣了愣,想要扯開門去追上她,狠狠把她摟在懷裏,卻最終……還沒有動,隻是看著她的背影,想著她方才的那一刻的淚,千軍萬馬中取敵人首級,染過一身鐵血殺氣的戰神,此刻,眼角的晶瑩光芒一閃。
容溪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的院子,隻是覺得自己的手不聽使的顫抖不止,手用力的握著匕首,一刻也不肯撒開,她慢慢的走著,看到她的樣子,孝兒急忙走上前來,被她輕輕的擋開。
容溪不住的用另一隻手抹著眼中的淚,卻不知道怎麼的,那淚卻怎麼也抹不完,眼前始終是模糊一片。
最終,突然天地像是翻轉了方向,耳邊隱約有孝兒的一聲驚呼,然後便是兩道風聲掠了過來,隨即便失去了知覺。
恍惚間有誰快速奔來,把自己摟入懷中,那熟悉的溫暖和淡淡的香氣,還有一點點的酒氣,讓她一顆如同在熱水中翻滾的心終於定了定,她最後緊繃的神經鬆了鬆,徹底的暈了過去,手中一直緊緊握著的匕首也“哐當”一聲落了地。
容溪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次日的清晨,她睜開眼睛便看到孝兒紅著眼睛坐在她的床邊的腳榻上,身上還是昨日的那一套,看起來是一夜未曾睡過的樣子。
看到她醒來,孝兒麵上一喜,急忙上前,“小姐,您醒了?有沒有什麼不適?肚子餓不餓?”
容溪搖了搖頭,從床上坐了起來,“你沒睡嗎?”
“奴婢沒事的,”孝兒急忙說道:“小姐您安好便好,您感覺怎麼樣?”
“沒什麼,”容溪伸手掀開被子,孝兒急忙拿過衣服來為她穿上,她一邊任由孝兒穿著衣服,一邊回想著昨天晚上的事。
自己又急又怒,一時間便暈了過去,她聽到孝兒的呼叫,聽到兩道風聲,想必是冷十五和冷十六了,至於……最後那個溫暖的懷抱,還有那淡淡的香氣,是不是冷亦修?
容溪的心中又是一澀,多麼希望一切醒來不過是一場夢,夢醒之後又能回到以前的快樂日子,如今這樣愁雲慘淡,讓人心中太難受了。
“王爺呢?”容溪裝作漫不經心的問道。
“小姐,王爺他……”孝兒的聲音低了下去,“他一早便出府去了,昨天晚上……他一直在書房裏沒有出來。”
容溪的身子一涼,她的手微微一頓,“噢?那我昨天晚上是怎麼回到房間裏來的?”
“是……冷十五,他如今還在院子裏跪著請罪。”孝兒垂著頭說道。
“讓他起來吧,回去休息,”容溪擺了擺手。
孝兒點了點頭,轉身慢慢的走了出去,她一邊走著,一邊抹了抹眼中的淚,腦海裏浮現出昨天晚上冷亦修聽到容溪暈到從書房裏衝出來時的神情,她從未見過慌亂成那樣的王爺,他一路狂奔,把容溪緊緊的摟在懷裏,像是怕她下一分鍾便消失了一樣,嘴裏不住的喚著她的名字,聲聲讓人心碎。
他一夜未睡,守在她的床前,卻在天亮時離開之前對自己字字叮囑,如果想讓容溪好起來,便不能告訴她真相,不能再讓她對這段感情心存念想。